“哐镗”一声,苏个翁手中的茶杯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没想到这老小子吃相竟然这么难看,前脚出他府门,后脚就派人来了。”苏个翁瘫软在红木雕花椅上,无力地说道。
“爹爹!爹爹!你怎么了?那个姓烟的为什么派人来抓咱们呀!”苏梦灵如同一只收到惊吓的小鹿,慌乱蹬腿却不知道跑向哪里。
“好一招无中生有。”卓华拍案而起,大步走出厅堂来到花园之中。
那个手拿抓捕文书的人把卷轴展开,照着卓华的脸比对了几下,然后朝后面的衙役一挥手,“这个人也是同党,拿下!”
四个彪形大汉拿着锁链镣铐就冲着卓华而来。
“慢着!”卓华大声呵斥道,“你们凭什么抓人?”
“凭你冒充云宫元君!”那名三角眼,满脸麻子蓄着八字胡的捕头从怀中掏出一张状纸抖开,朗声念了起来。
“兹有苏府门客,前来城主府假冒云宫元君,招摇撞骗,辱没君上,特命城主府捕快上门拘拿归案,择日开堂审问。如有抵抗,格杀勿论。”
“假冒元君?混账!我就是卓华,我需要假冒我自己吗?”卓华伸手指着那个捕头鼻子骂道。
那个捕快嘿嘿冷笑着,满脸的横肉不住地抖动。他边收文书边笑道:“我们是捕快,只管抓捕。你有什么辩驳等到堂上去跟主审官说吧。拿下。”
那四个捕快快步上前,不由分说地抓住卓华的手,想将他反手铐起来。
卓华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胸中一团怒火猛烈地燃烧了起来。他大喝一声,用力将身旁一人推开,然后又回过身来准备推另外一个。
可是,今昔不同往日,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叱诧风云,纵横虚空地无上元君了。
刚被推开没多远的捕快赶忙侧身过来,将卓华的手臂抓住,他的其他同伴也七手八脚的把卓华抹肩头拢二臂地控制住了。
卓华还想挣扎,却换来了一阵拳打脚踢。
“你们要么现在弄死我,要不然...”卓华的话还没有说完,嘴巴里就被塞上了一块早已准备好的破布。
“大哥哥!你们放开大哥哥!”苏梦灵从里面冲出来,用她纤细的手,拼命地推着那几个捕快。
可是,她越推哭得越伤心,越推心里越绝望。到最后,苏梦灵已经是爬在那个捕快背上,哭着央求他们把自己地大哥哥给放开。
“我求求你们,把大哥哥放开。他没有假冒,他就是元君。是他救了我们苏家,我可以作证,我爹爹也可以作证。我求求你们,放了他吧。”
“梦灵!”苏老爷站在他们身后,满眼泪水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要再求他们了。这明摆着是有意为之。咱们跟他们去,我相信,这朗朗乾坤,没有人能颠倒黑白!咱们要有骨气,不要求他们了。”
苏梦灵渐渐地停止了哭泣,缓缓地站了起来。她走到卓华面前,蹲下身子,边帮卓华擦脸上地血边说道:“大哥哥,对不起!那天要不是我喊住你,你也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是梦灵对不住你。”
卓华艰难地抬起了头,展颜一笑:“梦灵何出此言?你们苏家对卓华恩重如山,卓华岂是个忘恩负义之人。此事完全是烟暮云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今日我若不死,定诛杀此贼。”
捕头喝了一声:“说完了没有?絮絮叨叨的,还是留点力气到公堂上去说吧。全部带走。”
一声令下,其余的捕快衙役们都涌上来,将苏家老小一股脑全部带走了。
城主府中,捕头把一个木盒子呈给了斜倚卧榻的烟暮云。油头粉面的烟暮云伸手指,将小木盒子挑开,斜眼瞥了一下盒子中的那颗定气珠。哼笑了一声,然后挥了一下手,漫不经心地对捕头说道:“放回我的书桌吧。”
捕头倒是小心翼翼地将那个盒子抱在怀中,谄媚的躬身施礼:“恭喜大人一石二鸟!哦,不对!是一石三鸟才对。”
烟暮云披散着头发,翘着兰花指端起矮几上的一杯茶,挑着眉毛问道:“哦?说说看,哪里来的一石三鸟啊?”
捕头见巴结的机会到了,连忙堆着笑,上前一步刚想说话,却被烟暮云瞪了一眼,“丑东西,滚远点。”
吓得捕头连忙后退数步,满脸的堆笑也变得滑稽起来。
烟暮云轻抿一口茶,声音若有若无地说道:“继续说吧!”
那捕头似乎重新找到了斗志,张口说道:“这一鸟便是占了苏家的商队和铺子,以后只要是进出西岐洲的皮货,定价都要看大人的脸色。这二鸟,便是苏老竹的竹园,那可是远近闻名的雅致之地啊!多少名士抢着要买,都被苏老竹给骂走了,这次大人得来全不费工夫,真是可喜可贺啊!”麻子捕头喜笑颜开,仿佛是自己占了这偌大的便宜。
烟暮云依旧气定神闲地说着:“嗯!似乎都没错,那第三呢!”
听到烟暮云说第三,那麻脸捕头提防地看了看四周,用手拢在嘴边,压低声音说道:“第三,就是拿住了那个冒牌元君。”
“当”的一声,烟暮云手中的茶杯被捏得粉碎,茶水漏了一地。燕慕容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可手明显颤抖了起来。
“大人!大人你怎么了?”麻脸捕头有些担心他这位妖娆的男上司。
“云宫元君!”烟暮云尖利的嗓音吼道,“你是多么高高在上的存在啊!一句话便可以定人生死,一举手便可让一个虚空灰飞烟灭。我们烟族做错了什么?你要把我们发配到这蛮荒的西岐洲。就因为烟族在比邻之境没有支援魔族吗?你只说一句烟族畏战不前,就让我们这么多年来在七族中抬不起头!可是我们死了多少人!你知道吗?”
烟暮云扔掉手中的杯子碎片,抄起矮几上的一壶酒,直接仰脖子狂饮。
“族长让我父亲带我去求援,路上我们俩被俘,我帮助父亲逃脱,可自己却被比邻人抓住。你有没有派人来救我?查都没查就认定我死了?”
啪的一声,手中的酒壶又被扔在地上摔得粉碎。
“要真是死了也就算了,一了百了。可当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赶上队伍回到家乡的时候,却发现我被除名了!不存在了!哈哈!不存在了。”
烟暮云边说边哭,哭哭又笑笑,他的三千青丝随风飘扬,情形非常诡异。
“幸亏我父亲怜惜我,给我安排了一个私生子的身份,让我得以苟延残喘至今。可我,却只能隐姓埋名终生躲在这蛮荒边陲的弹丸之地,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外面广阔的天空。我受够了,受够了!”
他歇斯底里地怒吼着,挥动着双手,抓住一切可以抓的东西,砸掉一切可以砸的器皿。忽然,他抓到了那一卷天子三号的卷轴。他愣了一下,展开画卷。
“云宫元君本尊画像,各族朝圣司礼之用!”烟暮云读着画上的一行小字。
“平时脸面都不肯让人见,发张破画像就可以威服四海了吗?”刺啦一声,那张卷轴被撕成两半,扔到了空中。
“有句话说得好,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落到我的手里,是上天赐给我雪耻的机会。我也要让你尝尝,被囚禁在一隅之地是什么滋味。”
烟暮云仰天长笑,吓得在场的麻脸捕头脸色煞白,以为自家大人这次获利太丰盛,得了失心疯,在疯言疯语呢!
观月城城主府地牢中。
苏梦灵隔着监室朝旁边喊:“大哥哥!你的伤口还在流血吗?”
卓华带着全副的手铐脚镣,站立在监室中央,朗声回答道:“灵儿放心,我没事。”
他对面监室的苏个翁坐在干草垛上,对卓华喊道:“元君...恩公啊!你别站着了,快坐下休息休息,他们没有这么快提审咱们的。”
“他烟暮云怎敢如此颠倒黑白,罔顾王法?就不怕云宫的人来将他拨皮拆骨吗?”卓华仍旧怒不可遏,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哼!王法?在观月城里,他烟暮云就是王法。说他只手遮天,一点都不过分。”苏个翁丧气地回答道。
“他以前也如此欺压你们吗?”卓华不死心,继续问道。
“换做是以前,天下太平的时候,他倒不敢如此嚣张。云宫的巡查天兵每年都会不定期的来民间探访一两回。况且,苏家如果遇到事情了,可以让商队捎个信到相熟的蓝族或者田族城主那边,自然会有势力来从中制衡。可现如今,云宫自顾不暇,商队也...也拱手送了他烟暮云。他还有什么顾及。”苏个翁越说越气馁,越说声音越低。
“难道说,这城中的百姓都不分黑白,任由他胡作非为吗?”卓华有些吃惊,没想到自己治下的朗朗乾坤,竟然如此黑暗。
“百姓?百姓们只要是事不关己,除了看热闹,就是嚼舌根子。指望他们掀起滔滔民意来救我们,痴人说梦。”苏个翁冷冷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