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处两天,樊敏自然摸清了李嫦曦的性子,知道她为人较冷,这会儿看见她那往常冷如冰霜的脸上,竟然出现一抹罕见的微笑,不禁心头一喜,诉苦道:“大妹子,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啊。前一阵子我们五个村干部重新分工,刘支书把村里的账目交给我,好家伙,真是不管不知道,一管吓一跳。原本我还以为咱中阳里,前几年靠着茶叶,怎么着也该有点积蓄,没想到一查,别说是积蓄,还欠着镇上几千块呢。”
见樊敏把自家老底都亮了出来,刘辰老脸一红,连忙打岔道:“我听李医生说后山那些植物,都是珍贵的中草药,而且还是野生的,药用价值极高。”
樊敏最不乐意听什么“价值”,此时她最想听的是“价格”,只见她大手一挥,打断刘辰,抢白道:“到底能卖多少钱?”
见此,刘辰苦笑冲李嫦曦耸耸肩,摊开两手道:“看来大家还是喜欢简单粗暴点。”
李嫦曦点点头,翻开笔记本,照本宣科道:“后山那片山地上的花花草草,基本上都是中草药,并且多是野生,价值极高。”回过头见樊敏又是一脸不耐烦,她赶紧加快语速:“那些霍山石斛,一看品级就很高,按照现在的市场价,怎么着也得一斤700块。还有后山上的何首乌,从其茎叶上来看,可能有上百年,野生的一斤应该在500块左右,还有……”
那头李嫦曦话音还没落,只见樊敏“嗷”的一嗓子尖叫道:“刘老倌、莫老六那些杀千刀的,整天把自家的鸡啊,羊啊,猪啊,赶到后山祸害,现在一想起这些,我的心就在滴血。”
“谁家的猪没拱过那片肥沃的土地。”田本在心里腹诽道,此刻他最关心的是,后山那些花花草草到底值不值这些钱。
不单田本关心这个,岳志武和刘民同样有此疑虑。要说对后山的了解,这里没人比得过岳志武。岳志武的老娘常年有病,他经常去后山采药。实际上,村里的老人也知道后山的花草有些是中药,平日里家家户户有个头疼脑热的,就去后山采过药,有些植物能叫得上名字,像马食菜、苦甘草这些,乡下人都知道,可有些就叫不出名字,石斛倒是听过,只是谁也不知道长啥样。要说真值那个数,他还真不信,因此他对李嫦曦的话是半信半疑。
跟李嫦曦同来的男同事付耀军,见大家不相信她说的话,脸色有些不好看,眉头紧皱道:“刚才李所长说的还只是保守估价,你们这后山,气候很适合中草药生长,那里长的野生草药,品级较高,价格只高不低,还有的甚至是有市无价,比如年份较长的野生霍山石斛。”
专家都这些说了,自然不会错到那里,大伙都很高兴,顿时有一种要一夜暴富的感觉,那种兴奋是不言而喻的。
可是,接下来在怎么利用这些中草药的问题上,五个村干部又产生了分歧。
自然是女士优先,樊敏仍旧一马当先,捋起袖子,拍着桌子,瞪着刘民说道:“谁家有猪谁不宰,肯定是现在就要挖完,晒干,卖掉,村里还等着米下锅呢,再说举办刘氏宗亲大会,没有钱咋行?”
刘民显然很了解这位老搭档倔强的脾气,硬着头皮耐心解释道:“寅吃卯粮显然是不行,我觉得还是分批次挖好,有些还能再长长的,咱还得保护起来,有些差不多的,当然现在挖最好。”
在刘辰来中阳里之前,刘民作为副主任,是中阳里村的实际领导者,不得不承认,这位昔日的掌舵人,确实有两把刷子,目光最起码比妇人要长远。
二人一时争执不下,只好把难题抛给了刘辰。
刘辰笑了笑,指着坐在对面的李嫦曦和她的同事,道:“有问题找专家,术业有专攻,中药研究所专家的意见,我们怎么着也得听听。”
“好一个老滑头。”李嫦曦白了一眼刘辰,暗忖道,她明白后山怎么开发,刘辰心里早就有了全盘计划,此时让她发言,只不过想要借她的口,让大家好接受一些,减少不必要的阻力。
想到此,李嫦曦定了定神,打起精神,对众人说道:“后山的开发要根据实际情况,我们初步丈量了一下,后山那片药地大概有80亩,规模中等,但它的土壤和气候极其适合种植草药,那里生长的草药,种类很珍贵,又是野生的,药用价值极高,市场前景自然很好,我建议有批次的梯度开发,不要一次性挖掘。”顿了顿,见众人都陷入沉思,李嫦曦接着说道:“我们中医科学研究所,在各省建了一批中草药基地,如果你们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替你们尽力争取一个指标。”
听到这,李嫦曦的两个男同事,不约而同相视一眼,很是震惊,别人不知情,他们可是很清楚其中的门道。
中草药基地,说白了就是卫生部委托各省种的草药,销路不愁,有些甚至能远销国外,这对于地方的宣传有很大的好处。为了一个指标,各省都抢破了头,有的甚至找到部长。
中阳里村后山的草药价值虽高,但面积小,满足不了部里的需求,不过二人都明白李嫦曦的能量,进所没多久就提了副所长,眼看就是来接即将退休的老所长的班,此事只要她提出,自然没有人反驳。
能让李副所长拿如此珍贵的指标送人情,看来这人不简单,想到此,付耀军不动声色瞅了刘辰一眼,心底深深地记住了眼前这个人。
中草药基地抛出来后,最后一点分歧也没了,樊敏再头发长见识短,也明白能和卫生部扯上关系,肯定是很有前途的一件事。
交流会开到这,也该结束了。就在这时,走到门口的岳志武,突然折回来,看着刘辰说道:“刘老倌和田老三,还有马老四,最近咋一直在后山那片草地里转悠,是不是听到啥风声了?”
李嫦曦一愣,看了刘辰一眼,道:“我们按照你的要求,没有透露一点风声,还是趁着晌午或傍晚,后山没人的时候才去的。”
后山有珍贵草药这件事,刘辰对几个村干部和李嫦曦三人提前交待过要保密,一旦村民知道后山那些花花草草是名贵中草药,后果不堪设想,不用村里集体研究如何开发,穷疯了的村民自行就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刘辰点点头,道:“他们是不是像往常一样去放羊或者割草喂猪的。”
听村民原先把后山这些名贵草药,用来喂猪牛羊,李嫦曦捂着胸口蹲在地上,翻了好一阵白眼。
田本挠挠头,接上话道:“听说好像是要勘测啥犯罪现场,根据草丛的情况判断啥来着,你让我想想。”想了会儿,田本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指着李嫦曦和刘辰,道:“我听的也不全,好像还和李医生和刘支书你俩有关。听说刘老倌前天晌午,看见你俩在后山,李医生腿还瘸了来着,后来他们就嚷嚷要去后山,看看草有没有压倒,根据这些判断当时你怎么就把李医生腿弄瘸了,采取的啥姿势……你捂我嘴干啥……呜呜……”
聪慧如刘辰,话到中途,他就明白村里那些老东西,去后山看草丛的原因,赶紧上前,一把捂住田本的嘴,把他轰出院子。
一旁的岳志武,望望刘辰,又望望院内站着的李嫦曦,吹着口哨走下石阶。
一切都来不及了。
田本的声音不大,可也不小,此时院子里,只有这两天,住在这里的安筱筱、李嫦曦、莫耀剑和刘辰四人。
回过头,刘辰便看见李嫦曦站在门前,脸色殷红地瞪着他,一副恨不得生吞活剥的样子。厨房里传来一阵锅碗瓢盆“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用多想,刘辰也知道,那是自告奋勇去烧饭的安筱筱在撒气。然后莫耀剑拎着烧火棍,风风火火跑出厨房,见刘辰还活着,冲他好一阵挤眉弄眼。
瞧瞧,这就是哥们和女朋友的区别。
刘辰知道接下来这两天,他的日子铁定不会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