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送走刘辰、田本、岳志武和樊敏,刘民的脑袋还是晕晕乎乎的,倒不是酒闹得。
事实上,刘辰几人很体谅他刚从看守所回来状态不好,没有多灌他酒,只是今晚的事确实很……诡异、蹊跷、不合常理,这是刘民能想到的所有词语。
“翠花,不要收拾了,那么晚了,早些睡吧。”刘民从后面抱住妻子,拦着不让她收拾桌上的剩菜残汤。
樊翠花微微昂起头,闭上眼享受着丈夫从后面的温情拥抱,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久违的温暖。
刘民好久没有这样抱过自己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是结婚没多久生了老大后,也好像是刘老三第一次被抓进派出所后。
想起刘老三,樊翠花不自觉又想到叶菊花,一时之间心绪有些杂乱,眼神黯然下去,她掰开刘民拥抱她的双手。
感受到妻子情绪的变化,刘民转过看着妻子,关切地问道:“翠花,咋了?是不是累了,要是累了就早些休息。”
樊翠花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刘民的眼睛,说道:“以后我们一家四口好好的过日子。”
刘民愣了一下,迷糊答道:“嗯,好好过日子。”
樊翠花目光灼灼,再次强调:“记住,我们是一家四口。”
刘民有些心虚,微微躲避着樊翠花直愣愣的目光,答道:“嗯,只有我们一家四口。”稍后,转移话题,“翠花,你说刘辰为啥要救我?”
见丈夫目光闪烁,樊翠花在心底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逼得太急,来日方长,无奈说道:“我也不知道,可爷爷说刘辰有君子之风,也许他是真的想让你帮忙操持刘氏宗亲大会。”
刘民眉头微蹙,“爷爷说的?这世上当真还有以德报怨的人吗?刘辰没有像镇上某些人那样落进下石,向上级申请开除我村委委员的职务,反而催促省厅早日还我清白。”
“嗯,我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出你对他还有啥……”樊翠花吞吞吐吐的说着自己的分析。
刘民苦笑道:“你是想说利用价值吧?也没啥,这是大实话。不管怎么说,刘辰不计前嫌,救了我,做人就得感恩,只要村里还需要我,我就义不容辞,这次我得踏踏实实帮村里干些实事了。”
樊翠花温柔地望着丈夫,眼神温情,嘴角带笑,“我支持你,患难才能见真情,我们都小看刘辰了。这些日子我们娘三连带着爷爷和樊刚都受尽了村里人的白眼,没想到到头了却是之前我们一直争锋相对的刘辰伸出了援手,哎,人心啊,说不清楚。”
刘民点点头,看着妻子有些憔悴的脸庞,轻轻抱起妻子,走向厢房。
樊翠花脸红着瞪了一眼丈夫,蜷缩在丈夫怀中,像一个乖巧的小猫,等待着主人的爱抚。
一步一步,厢房近了。
刘民脚步轻盈,动作温柔。躺在他怀里的樊翠花脉脉含情,望着丈夫,她想起了二人新婚那晚,想起了那床鸳鸯被,想起了那对龙凤烛,想起了最近总暖不热的被窝。
忽然……她想起了村东头的那个女人,微微一笑,这笑容带着胜利的味道。
久别胜新婚,自是一夜好梦。
……
……
不管是否能填饱肚子,小山村的白天总是热热闹闹的,一片祥和景象,只是这月亮的银光一洒,星光熹微下,各家的日子究竟怎么样又有谁能晓得。
又是一个无眠的夜晚。
就在樊翠花酣睡的时候,叶菊花正望着窗外皎洁的月色,尖着耳朵听着后门的动静,院中的蛙叫声、村头的狗吠声、夜晚的微风呼呼声,唯独没有那人的敲门声。
“哎,看来他今晚不会来了。”叶菊花摸着冰凉的被窝,幽幽地叹息,心中泛起苦涩。
她知道刘民今晚回来了。
刘民家和刘老三家都在村东头,中间隔着几户人家,刘老三和刘民兄弟情深,往日里没少来往。只是因为心虚的原因,叶菊花总是避免和二嫂樊翠花打交道,但不打交道不代表不了解,相反,叶菊花对樊翠花很熟悉。
从早上起,她就觉察到樊翠花有些异样,总是时不时出现在村口徘徊,好像在等什么人。
这下,叶菊花便留了心眼,这一天她都在偷偷观察着樊翠花。稍晚些时候,透过门缝,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村口,短暂震惊过后,她确定那是刘民。
当时叶菊花就有一股冲动,她想不管不顾地打开门,冲出去,可当她看到刘民流着泪抱着樊翠花时,那股冲动也就偃旗息鼓,她只能握紧双手,将指甲狠狠地掐进肉里,警告自己清醒再清醒。
刘民牵着樊翠花回家经过叶菊花门前的时候,二人相隔不到五步,她就躲在门后,捂着嘴压抑地哭泣,拼命告诉自己她是见不得光的。
说到底,她叶菊花也是一个苦命的女人。
叶菊花从小父母双亡,是吃中阳里百家饭长大的,刘民的父亲刘望祖是村支书,对叶菊花十分关照,叶菊花小时候有大半时间在刘家长大,打小就跟比她大几岁的刘民亲近,妥妥的青梅竹马。
只是后来被刘老三插了一脚,由刘贤祖做主嫁给了刘老三。要说对刘老三,叶菊花只有姐姐对弟弟的疼爱,全然没有男女之情。
婚姻是大事,不管当初如何不情不愿,结了婚的女人还是要做个贤妻良母,叶菊花亦是如此。
只是刘老三生性闲散,平日里就爱集结几个狐朋狗友为害乡里,总是被派出所抓,让一心向往安稳日子的叶菊花疲惫不堪。
在刘老三第一次被带到派出所时,叶菊花找到刘民,让他去镇上通知刘国义。
自打那之后,就像一堆干柴碰上一点火星,二人稀里糊涂旧情复燃了,背着刘老三和樊翠花背地里云腾雾绕。
叶菊花隐约觉得刘老三和樊翠花都知道,她也曾无数次挣扎想要结束这种孽缘。刘民是她丈夫的二哥,她是刘民的弟媳,无论如何也不该。
可她终究管不住自己那颗躁动的心,说到底这也是一个苦命的女人。
叶菊花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白月光,忽然想着:“不知道老三现在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