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灵一定不曾想到，多年后的如今，那种被人厌弃的力量会拥有如此的规模：一个位于诞生世界之外的稳定空间、无数在精神世界里相互理解的同类和对这力量不再惧怕的无尽探索。
承诺的口齿间还有烤野猪的惊人香气，但他丝毫不敢流露出任何回味，前方那个白色的身影就像一座大山，压得他不能乱动分毫。
如他之前所想，那引导他们的两位老者一位是梦魇导师，一位是碎星眼导师，非常不幸的是，不苟言笑的左侧老者是梦魇，而弥勒佛姿态的右侧老者把凌茗领走了。
刚刚接受过那么神幻的欢迎仪式就要被带去训练，说是负责也就算了，但难道不该先做一下自我介绍么？承诺的精神和神经反应都受到了老者的束缚，这么快就开启训练模式还是不太容易适应啊。
“Gerald.Bell，这是我的名字，”一道精神像海浪一般荡来，“对于你们这样的灵，训练开始得越早，死得越晚。”
不仅是不苟言笑了，近距离体会他的精神，承诺还能感受到一股凌然的杀气——那种稍有不对就能制人于死地的气息，不过除此之外，他更关心一个额外的收获，“你姓Bell？”
“我姓Bell，和Kevin同姓，但不是亲属。”走完最后一个台阶，Gerald将承诺领进了一间因大而显得威严的房间，某种程度上说，像天纬G系列训练室的终极放大版，“Kevin是三十年内从这里走出去的梦魇中最杰出的，你被他的梦魇唤醒，希望能继承他的能耐。”
当年那个太阳般灿烂的年轻人进来时，他还只是编号S2的希腊特派员，亲眼见识一个黄毛小子仅用两个月就掌握了全部能力且完美控制，甚至还加深了钢铁组羽翼种的造诣，创造出战力惊人的杀招。彼时的灵所无人不惊叹他的卓越天赋，无人不相信他俱都强绝的两个能力会给予他无限光明的前程，但是最终没有人明白他为什么能做到，又为什么放弃了荣誉权势选择隐居。直到几个月前，他们才终于明白，那仅仅是因为他拥有比别人更强烈的执念，一种他围绕着度过了一生、生死成败相随的执念。
在他来之前，灵所只有自己一个Bell，而现在，也是。
“不过现在的你，没学过精神攻击，各项能力都很低下。”过多的沉浸在一个往事中于当下无益，Gerald很快拔了出来，而后仅通过对承诺精神的几下扫描就准确判断了他的情况，“还有段路要走。”
“知道我的执念是什么吗？”Gerald话锋突转，这时承诺才发现，在过去的约莫两个多小时内，不论他说什么、做什么，表情和语气都没有任何变化，隐隐的，有点不妙。
“严厉、残酷、无情、冷血…大概就是这样的东西，虽然是所谓负面的执念，但是对我而言很有效，有效到什么地步，看得出来。”Gerald将近75岁了，这对于一个梦魇来说，意味着他已经摒弃了一切的不良影响，寿数和生活，只会更长更好。
“所以，在您的教导下，我走这段路所花的时间，将会大大缩减。”承诺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胆子，敢于探知Gerald的精神然后复述，话说出口后，他也愣了一愣。
“哼，迫切得连精神都不由自主，我也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见到一个令他有些感触的小梦魇，话太多了…Gerald让承诺无意识地往前走了几步，自己退到外面，关上了门。
呀，这就开始了么…Gerald的精神退去，承诺重新握有对自己的完整控制权，很快就做好了训练的准备。
“何谓梦魇，你也听过些解释，但那些人的解释，终究是皮毛。”Gerald的声音在承诺脑海中响起，但与往常不同，这次他的声音极具强迫性，逼得承诺必须将全副身心放在听这个声音上，令人很不舒服。
“真正的梦魇，是能够毁灭世界的存在。他们的精神感应能够跨越大洋、同时包裹几千人；他们造梦在瞬息之间，鉴于人的潜意识会对其产生不可磨灭的影响，轻易控制任何人都不在话下。”Gerald和他共享了视野，铠甲制椅子和辉煌灿烂的四周都显示出他已身在大厅，但精神灌输的强度和清晰度依然如旧，“他们的精神力浩瀚莫测，因此其精神攻击，就是汇聚精神攻向别人脑海或者对其进行破坏性干预的技巧，强度足可同时令十个开了精神屏障的高等普通灵意识粉碎；也因为其精神力能构建超乎寻常的精神屏障，所以像我现在对你所施加的这种强迫，他们绝不会体验到。”
“我会努力使自己体验不到的。”承诺的声音很小很脆弱，但Gerald还是接收到了，原本正往本殿另一端走的他停下了脚步。
“你有什么必须要达到的目标是吗？”这么快突破他的压迫，没有什么必须的人可做不到。
“算有吧，总之不能被困在这里太久啊。”封闭的空间里静的可怕，除了和Gerald交流，承诺不能得到任何回应。
“哼…”碎星眼的Mick从那边出来，这些年他的仁善越发稳定了，虽然与自己是截然不同的人，但是双方教导出的成功灵数量基本持平，Gerald对这事实不予评价，依然保持原来的速度和路径，一边和承诺交流，一边跟Mick走在了一起，“警惕你的想法，小子，有斗志和动力是一回事，但急功近利终致失败。”
“不是急功近利。”承诺看着眼前乳白色的软垫，看久了甚至有些晃眼，再看久一些，又有不一样的东西，大抵是太纯净的环境，会给人向内思考的机会。
而那些琐碎的想法，一一呈现在Gerald的脑海中，他看见那已然是当世最强能力者组织的天纬，年轻的能力者们朝气蓬勃地奔跑在风格各异的道路上，诸神殿、江南水乡区、泰皇馆…那些他从来没见过的地方，都被寄予了满满的情感；还有在中国东南那座城市里，每一条见识了变迁的街道，还有闭着眼睛都能走回去的家、闭着眼睛都能认出来的人…甚至高天原、51区，这小子满心想尝尝长野家七夜的烤鲷鱼，还答应了Adam要回去看他…最后，还有一些很有趣但很坚定的目标…
世俗的情感，是成为灵之前最深的羁绊，也是成为灵之后会逐渐淡却的东西，但对以此为执念的那些灵来说，又是全然不同的。
“既然如此，你做好准备吧。”Gerald可以感受到Mick也同时活跃起来的精神，“在灵所主殿训练，有一句名言，以汉语来说是…”
两人的精神瞬间达到了相同的频率：“所受非人，所得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