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带你飞吧(1 / 1)

(三)

“纳兰德性,恭喜你重获新生,并获得召唤远古东方恶灵的神力。”

……

谁?谁在说话?一板一眼的,好像计算机一样。

但只说了这一句,那声音就消失不见。

……

纳兰德性在黑暗里浮浮沉沉,思想无所寄形,仿佛飘浮在浩瀚宇宙里的一颗渺小星辰。耳边时而静若空谷,时而热闹喧哗……好像,有千年万年的时光,从身边呼啸而过,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深沉和悲怆。

他伸手,捕不到消散的风,握不住流逝的沙。隐约有种悲悯和惘然的感情,由灵魂深处悄然滋生,转眼又无影无踪……

……哇靠以上这段心理活动真是好棒好有深度,纳兰德性都要怀疑那不是自己的所思所想了。简直诗人乱入。

纳兰德性被自己一个喷嚏惊醒,一头撞在一堵半软不硬略带弹性的墙壁上。

纳兰德性向来就有随手擦净喷嚏飞射物的好习惯。于是他迷迷糊糊中随手擦了擦那被自己喷上鼻涕口水的墙壁,心里嘀咕这墙壁手感真是好奇怪呀。直到他指尖搓到墙壁上一粒柔软的小东西,肉嘟嘟的好玩儿极了,忍不住就好奇地多揉了一揉。然后那粒小东西在他手心里渐渐变硬。

纳兰德性:……

纳兰德性惊得睁开眼,一抬头被黑绸蒙住了脸。他推开黑绸,正好对上那银发男人低头望向他的深沉的眼。夜色阑珊,他正抱着他在一条无人的公路上跋涉前行。

“你……”这个人还在啊,原来真的不是做梦啊。

“你想干嘛?”男人先开口发问。

“啊?”

“不要试图……”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好像是在斟酌用词,就好像一个刚学汉语不久的老外,片刻后继续道,“掉戏我,凡人。我蚩尤氏灵人只会遵守约定做你们的忠仆,但绝不会睡你们。”

“……掉戏是啥?”

“‘掉戏’,即玩弄、嘲谑,带有侮辱、侵犯意味。”男人不屑道,“你不是中国人吗?汉语都听不懂。”

“……”士可杀不可辱,人若辱我我必辱回去!纳兰德性深呼吸,“sir,你电子辞海语音系统好久没更新了吧?语言系统是单字单字录入的吧?你还不知道我们伟大的汉民族文字中有浩如繁星的多音字吧?不仅有多音字还有通假字、多义字、形近字、声近字……你所说的‘调(diao)’就是多音字之一,掉戏个屁啊掉戏,那个词念‘调(tiao)戏’啊拜托!!”

“无所谓。”男人波澜不惊地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

“……”纳兰德性,“你说你是蚩尤氏后人,姑且信你。那你们蚩尤氏不讲汉语吗?”

“九黎族自有九黎族的语言系统,蚩尤氏又有我们自己的语言分支。此次为了应召前来,我才特地学习了你们的语言文字。”

“扯得还挺是那么回事。”

“话说,你刚才,是用手,还是嘴巴?”

“什么?”

那人眼风扫他:“你说什么?”

纳兰德性反应过来,脸刷一下就红了,恼羞成怒,狠命就去推他胸膛:“混蛋流氓,放我下来!”

奈何那人力气太大,纹丝不动。

“你放不放?再不放就是你调戏我了!”

“既已订下血契,你便是我的主人,我有义务为你竭诚服务。”

竭诚服务。这又哪学来的破词。纳兰德性满头黑线:“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你确定?”

“确定。”

男人又走了两步,停下,将纳兰德性放在地上。

他刚一撒手,纳兰德性就被车水马龙的世界狠狠包围。寒风刺痛他裸/露的身体,车灯交替打在他的脸上身上,明晃晃的耀眼。很快便有车喇叭此起彼伏,铺天盖地向他袭来,无数汽车拖着刺耳的刹车声慌慌张张停在他的脚边,然后开窗破口大骂。更多的人则是透过车窗投来惊奇和戏谑的目光,不少人拿起手机冲着他拍照。

“砰砰砰”几声,东西车道连环追尾。

“前头的会不会开车啊尼玛高速路上没事儿玩什么急刹车?漂移啊你?赔老子的凯迪拉克!”

“妈个叽的后面的你下车来看看啊老子车开得好好的路中间就冲出来个不穿衣服的神经病!你叫他赔你啊,他全责!”

“咦?这神经病看起来有点眼熟啊……”有女围观群众敏锐地发现了端倪,并试图邀请广大群众一起辨认,“你们看他像不像那谁啊,就是电视里演过那谁的那谁……”

不明真相的群众们纷纷举起了手机。

纳兰德性站在公路中央,不着寸缕,风吹那啥凉。

什么情况!刚才不是没车么?刚才明明看到这里是一条空无一人的废旧公路啊!怎么瞬间来了这么多人这么多车!

更要命的是,他纳兰德性生前好歹是个名人,这张脸已经濒临被人认出的风险了!妈/的一世英名要完蛋了!

两只手也不知道该挡上面还是挡下面,完全不够用。

纳兰德性急急回身寻找那人身影。哪里都没有。

堂堂男子汉,想哭的心都有了。

正束手无策,突然有微风从背后袭来。黑色绸布扬起又落下,将他从头到脚罩了进去。突然间风止了,声停了,世界又恢复了万籁俱寂。

有人自背后环抱住他,波澜不惊地说:“需要我吗?”

“哼。”纳兰德性偏头不答。

“需要就说,我是您的忠仆,神农氏大人。”那人说,“就告诉你我在这里灵力不稳,只有肌肤百分之五十以上的面积相贴,才可以帮你隐身。当然为了清静,我就顺便把外界也对你隐去了。”

也是啊,值此国庆小长假返程高峰期,指望中国的高速公路上没有车没有人简直是天方夜谭。原来是被这家伙略施法术净化处理了。刚才幸好赶上大堵车,不然他刚刚复活的肉身说不定就被撞飞了,而且连环追尾事故中也必不会还有人活命。感谢祖国感谢dang。

“……”纳兰德性愣了半天,“这就是你不穿衣服并且不找衣服给我穿的理由?”

“倒也不是。”那人说,“我的衣物材料来自另一时空。受了封印的限制,千百年来,我们那时空无论人或物都不得擅自进入炎黄二支后人所居之世界,大概就是因此,衣物才会一来就化了。至于找衣服穿……你们这里人穿得都太丑,与其这样,不如不穿。有件长袍体现我的不同凡响就行,反正我又不冷。”

“阿嚏——”纳兰德性吸一吸鼻子,“你有没有想过,我冷。”

“没想过。”

“……”

“算你坦白,阿嚏——”纳兰德性道,“我冷,我命令你,去给我找身衣服来。”

“这就是你的心愿吗?”

“……找身衣服而已,用不着上升到‘心愿’这么高级的层面吧?”

“那你的心愿是什么?”

“心愿……多得数不清啊,你什么意思?别告我你是阿拉丁神灯啊……”

“那是什么?”男人张手变出辞海,翻开又问,“阿拉登神丁,哪几个字?”

“……”纳兰德性,“我们跳过这一啪,你接着说你的,什么心愿?”

男人收起辞海:“我是说,你最大最渴望实现的心愿,活着的时候未能完成的夙愿,你愿为之付出一切的愿望,也就是你召唤我来这里的原因。”

“……”纳兰德性认真想了想,“你确定,我召唤你了吗?”

“当然。”

“我没印象啊,会不会搞错了?”

“绝不会。”因为他其实刚刚搞错过一回,现在就是被父王纠正了错误以后才重新找到了这个三年前曾在濒死时念出召唤咒语,承诺愿以灵魂交换夙愿的神农氏后人,纳兰德性。所以才耽搁了三年。这一次绝不可能再有错了。

“那好吧,虽然我不记得,但反正你也来了,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你吧。就好比有人不小心输错号码给我交了十块钱话费,我对那人一无所知,所以钱也还不回去,退给运营商又实在没必要,所以就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留着用了……我这么打比方你听得懂吗?”

那人思忖了半天,诚实摇头:“不太懂。待我查查‘运营商’的意思。”说着又要变出辞海来,被纳兰德性伸手按住:“不必不必了,反正我就是说,既然你都帮我复活了,我承你的恩情,我愿意留你。那么你告诉我,我们契约的内容。”

“是的,我的神农氏大人。”男人在他耳边恭敬地说,“此乃汝神农氏与吾蚩尤氏的上古之约。吾祖蚩尤远古时代曾为炎帝臣下,虽然后来彼此背离,但古约犹在。千秋百代,凡神农氏烈山部族直系后人,有死于非命而夙愿未成者,垂死之际以灵魂之力念咒召唤恶灵,吾族必能感应,并会立即派人来帮助召唤者复生,并追随协助,直至主人达成生前未完成的心愿。逐鹿之战后时空分离,吾族因战败被封印在远古世界,故而凡人一般不得以看见。而神农氏后人因灵力全部消失,寿命只有不足百年,如此世代更迭过后,古约几乎被遗忘湮灭,神农氏凡人之中已没几人记得。你能记得,实属难得。”

所谓咒语,难道……是之前在大爷爷书房里那本不知哪朝哪代遗留下来的手绘本《山海经》里看到的那段古怪文字?

那是繁体小篆,间或有原始象形字图,纳兰德性认不完全,只看懂“恶灵神奴……天地倾覆……众生沉浮……九死一生”等字,还有一行咒语模样的字符,旁边汉字写着——后人铭记,绝处逢生。

那时纳兰德性还小,不禁好奇地戳了戳纸上奇怪的字符。怎料那一戳不要紧,身体却好像过电一样,一个激灵,耳边好像有个华美的少年声音淡淡地念诵了一句完全听不懂的话语。然后那行字符的样子就深深记刻在了他的心里。当然后来时间久了,就暂且把它搁浅到记忆的储藏室里去了。

现在回想起来,好像……那天临死前,当疼痛和绝望将他整个人吞噬时,那一串字符又不受控制地从记忆深处跳出来了,跃然心上,伴着少年华美的诵读声……

然而若不是眼前这银发男人屡屡提起“咒语”“召唤”,这事情纳兰德性大概永远也不会想起。

就那么一瞬间的记忆,太不真实,太像错觉,太飘渺了。

“……”纳兰德性瞠目结舌,“没猜错的话,接下来你要说——但是,这一切是有代价的。”

“没错。”男人仍然自身后抱着他,轻笑一声,像魔鬼一样,右手绕过下巴,覆上他的左侧脸颊,“那就是,此生过后,不入轮回。因为你的灵魂,归我了。”

突然间光芒大耀,纳兰德性觉得一阵炫目,还有一种身与心被牢牢禁锢的无助感。他低头,看到自己手腕脚腕竟然都被金色的锁链束缚,而锁链的彼端,握在身后男人的左手里。刚要挣扎,却见锁链化作几道白光,眨眼间消失不见了。

他的手实在是大,只一只就将纳兰德性的脸整个包裹起来。纳兰德性仿佛被绑在了他的身上,丝毫动弹不得,只能喘息着任他宰割,感受来自他身体的强大气场。这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这个人……或者不能称之为人,而是恶灵,到底有多么强大,多么可怕。他现在一根手指头就能将他轻易捻死。如果他想。

……也不对,怎么说也得两根。

纳兰德性深深感叹,什么恶灵忠仆,根本自己才是他的奴隶吧。

纳兰德性终于肯承认了,他是个超自然的存在。

“咦?唉?”在这么严肃紧张的时刻,那人却突然发出奇怪的声音,“灵力好像恢复了。这样一来,既订了血契,又补上了灵契。你是我的了,逃不掉了。走,神农氏大人,我带你飞——”

说着也不征询纳兰德性的意见,变出手杖凌空一划,夜空中滚墨般的云朵立即聚集幻化作一只形似鲲鹏的大鸟,男人直接抱着纳兰德性跃上鸟背,云鸟展翅腾翔。黑色绸布迎风招展,两人拥抱的姿势始终没变。

脚下突然又出现了车水马龙,远处城市里万家灯火。这繁华人间,真是久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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