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薰是在李氏那确认了自己跟宁红夜的确有几分神似后想出的这个主意。
花一个晚上配制了一罐易容的凝胶,又练习了几次易容的手法,要李氏指点。
第五次易容成宁红夜的时候,李氏呆呆地看着她,双唇一个劲地哆嗦,却就是说不出话来,洛薰就知道这次一定是成功了。
第一次从镜中看到易容成功后的脸,洛薰不得不承认,宁红夜的确是有倾城之貌,可惜自古红颜多薄命,为了报仇进入霍家,不但没有报了仇,反而还将自己也葬送了。
不过她所做的一切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在霍破城和霍平江间种下了间隙,这就给了洛薰今晚行动的动机。
杀得了霍破城自然好,杀不了,至少可以让他们互相猜忌,最好是互相残杀,也算是给宁红夜报了仇了。
不过洛薰没想到的是,假扮宁红夜居然试探出了霍破城的一片深情。
他刚看到宁红夜时的惊愕、狂喜,以及随之而来的怀疑、痛苦,都是她不曾想过会在霍破城这样一个人身上存在的。看来,他并不一个无情的人,只是太善于隐藏,天长日久,就成了现在这副冰冷的模样。
这样深情的男子,放在任何时候都是别有一番魅力,却也会伤了很多女子的心,比如武月。
洛薰心不在焉地想着,走到了泉边。
手伸进水中打湿了,在脸上轻轻地拍了拍,然后在鬓边摸到了一丝凸起,轻轻一捻,就抓住了一片薄如蝉翼的透明膜片,然后仔细地一点点撕下来。
膜片清亮而柔软,比丝还薄,却比锦缎还要柔韧,不一会,洛薰的手中就落下了一整片透明的膜片,好像摊开的一张脸膜。
可惜这膜只能用一次,下次如果还要易容成宁红夜,还得从新来过。
但洛薰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她发现自己并不想再次看到霍破城真情流露的样子,看到他为了一个死了八年的女子而动容,她不知为什么竟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洛薰在空间里呆了很久,确定外面许久没有声音之后才出了空间。
院子里果然已经没有一人,霍破城的屋子也是一片漆黑,不敢逗留,洛薰身子一低,悄无声息地溜出了院子。
去听夜阁的路上,洛薰遇到了两拨巡夜的,每次都是靠着躲进空间才安全脱了身。
安全回到柴房,洛薰已然精疲力尽,倒在榻上就睡了过去。
次日,洛薰趁干活的空档在府中走动了一下,也留意了仆从们的议论,但没有听到任何关于将军府的谈论,霍破城果然是将昨夜的事情封锁了消息。
快到晚饭的时候,洛薰正想着今晚该去给李氏报个平安了,门外突然露出一个小脑袋,一身湖绿色的罗裙清清爽爽地飘了进来。
“绿衣!”洛薰大喜过望,“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可有人看见你来?快找个避人耳目的地方说话。”说着就要拉绿衣。
“不用,姐姐,”绿衣把她拉回来,“我这次是光明正大进来的,不用躲。”
“哦?”
“将军今天过府找候爷说话,霍统领也来,我就央求他带我一起过来,霍统领被我烦得不行,就答应了。”绿衣喜滋滋地说。
“霍青待你倒是不错,哪像霍良。”洛薰说。
“那是因为我给他做好吃的呀。我这段时间为了贿赂统领可是学了不少新菜呢,翻锅翻的我手腕都酸死了,”绿衣说着摇晃着手腕,“我是想,总不能一直靠着姐姐的曲枫丸吧,总得有些真本事才好。”
“妹妹想得极是。”洛薰赞许地点点头,绿衣如果真能在府中安定下来,她以后就算离开大秦也可以放心了。
“妹妹可知道将军来找侯爷做什么?”洛薰故作不在意地问。
“我也是听统领说的,不知道有几分真,说是将军奉了皇命要远征,特来跟侯爷辞行的。”
“什么!”洛薰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
霍破城竟要离开雍京了!那她怎么办!他要是大军一开拔走了,可让她去那里找他!
“姐姐,你没事吧?”绿衣扯扯她的衣袖,看洛薰的脸突然白的吓人,两只眼睛呆了似的盯着前方,“姐姐难道是担心将军?将军久经沙场,胜仗无数,这次一个小小的诸侯国想来绝不会有事的,姐姐……”
“可知道将军什么时候出发吗?”洛薰反手抓住绿衣,火急火燎地问。
“不知道啊,通常皇命下来很快就得走,上一次将军接到皇命,第三天就走了,去了整整一年呢。”
洛薰的脑袋疼得更厉害了!
“他们现在在哪?霍破城现在在哪?”
“姐姐,”绿衣急得去捂她的嘴,“不能直呼将军的名讳的!”
洛薰哪还管得了这些,一把拉下绿衣的手,“快告诉我他们现在在哪?”
“我过来的时候,看到将军带着霍统领往侯爷的院子去了,霍良说侯爷在后院的凭栏亭摆了酒等着将军……”
绿衣还没说完,洛薰跳起来就冲了出去。
绿衣在后面叫了她几声,她也不应,绿衣只好也紧追过去。
其实洛薰也不知道自己就这样奔去凭栏榭能做什么,难不称央求霍破城留在雍京?还是央求他把自己带去沙场?这些她都不能做,而且,她也知道,就算她做了,也没用,怕是只会换来霍破城的冷眼和众人的耻笑。
但她还是去了凭栏榭,至少她要弄清楚霍破城到底是不是要走,更重要的,什么时候走。
凭栏亭在是侯府后园中平日赏花饮酒的地方,建在一处山坡之上,周围被山石环绕,是候府后院至高的所在,凭栏一望,就可将后院的大半景色收于眼底。
这地方洛薰从前跟着云凝的时候来过几次,所以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
远远看到亭顶的时候,洛薰就不敢再跑了。上面看的高远,她这样一气狂奔,不等到近前就会引起亭中人的注意,那可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可她一身粗布的衣裙,就这样上去却也是不太可能。
正在发愁如何是好,绿衣追了上来,“姐姐,你这是要做什么啊?可累死我了!”绿衣跑了个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说不匀了。
洛薰刚要说话,就听见翩然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夫人,侯爷今个是要跟将军说话的,没说要咱们过去,咱们要是就这样去了,是不是不妥啊。”
“长兄要走了,我做弟妹的去送行,有何不妥?”是云凝清冷不起一丝微澜的声音。
霍破城果然是要走了,连云凝也得了消息!洛薰愈加心焦起来。
“可万一侯爷要是责怪下来……”翩然还是老大不情愿的样子。
“即是如此,那你就回去好了。”云凝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洛薰急忙拉着绿衣藏身到附近的假山后面,即可以隐身,又能听到两人的说话。
“那怎么行,翩然得跟着夫人呀。”翩然追上来。
“那就闭嘴。”云凝哧道,“再要啰嗦,就将你送去柴房,换了洛薰回来!也省得每天听你在我耳边聒噪!”
“夫人不要,婢女不敢了,婢女……”
翩然还要说,被云凝冷眉斜斜地一瞥,立刻闭了嘴,老老实实地跟着云凝走了。
两人朝凭栏亭的方向走远了,洛薰才跟绿衣从假山后出来。
“绿衣,我得去凭栏亭,你跟着我太危险,还是先回去吧。”洛薰说。
“姐姐去凭栏亭做什么?”
“我……”
“是去见将军吗?”绿衣替她说道,“姐姐听见将军要走了,就疯了似的跑出来,是怕见不到将军最后一面吗?”
“我……”洛薰被绿衣问得哑口无言,“我不是……”
“其实姐姐也不必羞于承认,”绿衣叹了口气,“雍京城内见过将军一面就痴迷的女子何止千万,何况姐姐还被将军救过两次。姐姐不倾慕将军,倒是怪了。”
洛薰把张了半天的嘴好不容易合上,发现绿衣的说法自己居然一时无法反驳。
那就让绿衣以为她迷恋霍破城好了,总比承认她其实是对他的命比较感兴趣好吧。
“妹妹说得……没错。”洛薰好不容易才说出最后两个字,话一出口,脸腾一下竟红了,索性信口说下去,“我的确对将军多有倾慕,只是他是将军,我是婢女,根本是不可能的。可是,我还是怕将军这一走,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所以刚才一时心急就跑了过来。可妹妹也看到了,我就算到了这里,还是无法上到凭栏亭。我想,我也只能从这里看一眼将军了。”说着说着,洛薰竟莫名感到了一丝伤感,还有深深的无助,想必当年宁红夜也是这样等待霍破城的吧,日日盼,夜夜盼,一腔相思却终还是成了香灰,飘散无痕。
“可是就算姐姐上到亭上又能如何,将军还是一样要走。”绿衣似是信了她,反倒替她难过起来。
“如果我能上到亭上,至少可以知道将军启程的日子,也许……也许……”洛薰说不下去了,自己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个怎样的也许。
绿衣看了她半晌,败下阵来,“也罢,即然姐姐已经用情如此之深,要上凭栏亭,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绿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