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你男人没砍伤人?”韩昭年冷冽的语调令四周瞬间安静下来。
时雨闻声,有些呆呆地侧头看着他。
男人手上还缠着绷带,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到医院的,更不知道这颀长的身体是如何挤进来的。
同一群中老年人立在一起,更显得他俊朗高大,安全可靠。
两人隔着几步之遥,时雨只是静静看着他,脸上露出少有的怔忪。
韩昭年很快走到自己身边,温热高大的身影一靠过来,时雨仿佛被打了一支镇定剂,连紧缩的心脏也放松不少。
“韩先生。”她只是喊了他一声,想说句什么,但这样的场合与氛围,似乎说什么都很违和。
“怎么,还要跪在地上耍赖吗?”韩昭年朝她轻轻点了下头,旋即便冷脸对着地上的妇人道:“听说四个月的身孕也不一定十分安全,这医院的地板可不只是凉气重,还被无数双鞋底踩过,落下过无数的污秽。”
闻言,妇人脸色突变,手掌微微蜷拢,跪在地上颇有些进退维谷的样子。
时雨当然也看见了她情绪的转变,心中明白就算自己不再劝说,妇人也会自己找理由站起来。
果然,妇人用力叹了口气,“哎,你们说得对,无论如何肚里的孩子都是无辜的。”
说着她侧头对着身边穿花格子衣服的大妈说:“这位大姐,麻烦你搭把手,扶我起来,腿跪麻了……”
见妇人起身,韩昭年举起右手对她道:“这就是你男人砍伤的,记好了,以后别再耍赖皮冤枉小姑娘。”
话毕,没有更多的解释和话语,他牵着时雨的手就往人群外走。
或许是他说话的语调太过冷漠,又或许是他整个人的气场太强大,围观群众们竟直接为他俩让开了一条道。
时雨冰凉的手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被一只温暖的大手覆盖住,男人十分自然地牵着她,像一个骑士,将她带离可怕的战场。
指间的温度那样清晰,她的整个心房都被奇异的情绪所充斥。
韩昭年一直将时雨带到了电梯口,然后方才松开她的手。
“是林律师让我来接你的,她事务所临时发生了些事情,一时半会走不开。但她担心你的状况,正好我在医院就直接过来了。”不等她询问,对方就将一切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恩,”时雨点点头,“谢谢你,韩先生。刚才若不是你及时出现,我可能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
韩昭年垂眼看了看小姑娘,抬手揉了揉她的刘海,“这种耍赖皮的人就不用讲道理了,知道了吗?”
微微的温热透过刘海缝儿,度到额上,时雨整个呆住。而韩昭年却已经将手拿开,伸手按下了电梯按钮。
异样的情绪一闪而过,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又没换白大褂,也没刷手,强迫症当即犯了。
“韩先生,我得先去把外边的白大褂换掉,还要刷刷手。医院各种细菌太多,尤其消化科,你也和我一起去刷刷手吧,刚刚……”说到此处,时雨突然卡壳,怎么都说不出他刚才牵了自己的手这种话。
索性,韩昭年也不多说什么,轻易地就答应了她。
*
因为刚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时雨和韩昭年都没有在医院里逗留多久,刷完手径直就往医院外边走了出去。
时雨更是从妇人下跪的那一刻起,就打消了想上夜班的想法。
目前这样的局势,恐怕只有医暴和网络传言的事情终结掉,她才能够恢复正常的生活秩序了。
一时间,她竟不知道自己千辛万苦求舅妈急急地将自己弄进来实习,究竟是对还是错。
如果不是自己太急切,不去动用那层关系,等开学今年这批实习生入院,自己肯定也是能来的。
“时雨,时雨?”韩昭年连续喊了她几声。
她这才打断自己的思绪,回过神问:“恩,我刚刚在思考一些事情,你说什么?”
韩昭年盯着她看了两秒,“你在这里等我一分钟,我去药店买个东西,有事情大声喊我就能听见。”
时雨:“哦,好,你去吧。”
冬末初春,天色仍然暗得很早,才六点多,路灯就已经被点亮。
时雨望着男人结账的身影,思绪又开始走神。
这些年她也没少陪林妤雯出去相亲,从大学到研究生,到保送博士。可表姐心中的位置始终腾不出来,没有遇见任何一个满意的人,只有这个韩昭年,倒是比较特殊。
林妤雯虽然没有明显表现出对他有好感,但看得出来,她不排斥和韩昭年来往。
更难得的是,就连自己也觉得,这个闷声耍酷的韩昭年,是目前遇见的最好的最可靠的男人。
和他接触这么多次,时雨居然回回都觉得安全感爆棚。
“砰——”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时雨的思绪,同时,脸上被溅上冰凉粘稠的东西。
是身边的路灯竿上,被人砸了一颗生鸡蛋,蛋壳裂开,蛋清随着冷风溅到了她脸上。
“贱人,连孕妇都不放过!”不远处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正提着一篮子鸡蛋,骂骂咧咧间,又拿起一颗鸡蛋往这边砸过来。
时雨有些发懵。
孕妇?刚刚的事情发生才多久啊?
眼看着鸡蛋急急飞了过来,时雨却因为事发突然,竟没有躲开的意识。
“啪——”
鸡蛋抵达目的地,炸裂开来。
接住它的却不是时雨的脸,而是韩昭年的背脊,时雨被他扯到怀中护了起来。
时雨怔在男人怀里。
韩昭年一声不吭,直接摸出了手机,“喂,警官吗,这里有一个孕妇拿鸡蛋胡乱砸人。我怀疑对方精神有问题,建议派人带她去精神科检查一下。”
孕妇闻言脸色一白,当即开溜了。
时雨抬头,愣愣看着韩昭年问:“警察还管这个吗?还是说,这是你作为熟人的优待?”
韩昭年忽的勾起了唇角,“傻啊,当然是吓唬那个孕妇的。估计她刚才在医院,一路跟了出来,是我的疏忽。”
时雨低头,情绪沮丧,“不管你的事,大概也觉得我是没用的关系户,拿我撒气呢。”
韩昭年沉默一瞬没有说话,然后冷不丁说了句,“别站在冷风里,先上车,我送你回家。”
时雨:“恩?你手不是受伤了,还能开车?”
韩昭年本来真是自己开车过来的,但看小丫头惊魂未定的样子,觉得还是不能让她再心惊胆战。
想了想他回答,“没,我让司机来开。”
时雨这才跟着他到了一辆越野车前面,哪晓得韩昭年竟然没坐副驾,而是跟着她一起钻进了后面一排。
他俯身向前,打开了空调,然后对时雨道:“把羽绒服脱一下。”
时雨耳根一红,用惊悚和戒备的眼光看向他,“恩???”
韩昭年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话的方式太引人误会,于是立刻摸出来刚才买的创可贴道,“刚刚你穿白大褂的时候,我看见你手破皮了,贴一下好得快些。”
时雨本来想说创可贴密封不透气,反而好得慢,但韩昭年眼中的关心和认真,令她生生忍住了这些反驳的话语。
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她没有反驳别人错误的医护知识,顺从地脱下了羽绒服,任由对方为自己贴上了创可贴。
短发挡住的耳根还泛着红,并且微微发烫,甚至连脸上都开始有些热热的。
时雨坚定的认为,一定是车室里空调太足。
她向韩云进道过谢之后,两人就没再说过一句话,十五分钟之后,韩家的司机才过来将时雨送回了家。
*
韩昭年送完时雨之后,又让司机将自己送到了俱乐部,彼时已经晚上八点。
此刻正是队员们晚饭后训练的黄金时段,他推开俱乐部的门时,一群小孩正在亢奋的打排位赛。
“小辰,挂会机,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有事问你。”
“啊?韩老大你什么事啊,能不能缓一缓,我晋级赛诶!这把赢了我可就全区王者段位了,您就等一等呗。”
韩昭年拿眼角斜睨他,“哪个区?”
苏辰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脑,“还能哪个区,新开不久的这个呗。”
韩昭年直接拉开里面办公室的门,“限你一分钟之内进来,否则你明天就会发现符文全没了。”
苏辰:“……韩昭年你不是人!”
虽然苏辰心中气得吐血,但最终还是屈服在队长的淫|威之下,立刻挂机来到了办公室,惹得和他一起开黑的队员连连哀嚎。
“我的哥,到底什么事这么急啊?”苏辰一脸苦闷的问道。
韩昭年:“也没什么,就和林律师有些关系。”
苏辰眼睛一亮,立刻规规矩矩地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韩老大,什么事,你尽管说。”
韩昭年:“那天的医暴事情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变数?”
苏辰挑眉,“哦这个啊,我中午就想和你交代来着,但你不是去医院联系陆爷爷体检的事了吗,就给忘了。”
韩昭年:“说重点。”
苏辰:“简单来说,就是时雨被网上的营销号黑了。可能是为了炒作吸粉,又或者被有心人士陷害,基本都在不分青红皂白的骂她和那个护士。”
韩昭年皱了皱眉,“你把那些消息调出来我看看。”
“这还不容易吗?”苏辰说着点开自己的微博,进入热搜话题,将手机递给了韩昭年。
满屏的污言秽语入洪水般闯进眼底,韩昭年不由得想起了白日里,小姑娘孤身一人被包围起来的无助迷茫模样。
不用再继续往下,他都能猜到那些语言有多伤人。
韩昭年哐的一声将手机放在桌面,对苏辰道:“小辰,帮我注册个微博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