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从领二人进了秋涛阁的后殿,将李生与曲平二人安排在了两间相邻的客房,而后告了声退便离开了。
而一旁一直跟随的洛青见状,淡淡道,“今日多谢你们二人的救命之恩了。”
她本就是一个不喜与外人沟通交流之辈,对于李生和曲平显然尚是陌生,只是作为秋涛阁的圣女,平素里向来被教导待人接事需得谦卑有礼,因而这般与二人说话已是给了极大的面子了。
先前一直都是李生在外打点,生怕露了马脚,现下只剩下他们三人在这客房,李生与曲平二人也是不由地松了口气。
曲平也终于从那木愣的呆子中跳脱出来,恢复了先前调皮可爱的天性,向洛青鞠了个躬,道,“应是我们二人感恩圣女愿意收容,给了我们栖居之所,免得颠沛流离之苦。”
洛青闻言,挑了挑眉,似是不愿多言,也不愿在这客气话上虚与委蛇,只是点了点头,便准备转身离开。不过,刚要转身之际,似是又想起了些什么,身形一滞,复又回转对他二人言道,“父亲收容你二人在此,不过秋涛阁所涉甚多。日后若有什么稀奇发现但作平常状即可,否则于你二人无益。”
嘱咐交代完,洛青这才转身离开,显然她不希望这二人因为发现了秋涛阁里的什么秘密而丧命于此。
曲平和李生闻言,点了点头,当下了然。
李生已是一身疲惫,准备歇下,倒是曲平竟是双眼直瞪着洛青离开之处,半天舍不得眨眼。
李生见状,向来阴冷的眸子竟是染上了些许暖意,这个白痴竟是情窦初开了吗?
喜欢上秋涛阁的圣女?
不过瞧那圣女冷若冰霜的样子,想来并不知情事,况且那圣女生的确实倾城倾国,只怕自己这个师弟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啊。
李生也只是摇了摇头,而后捶了呆若木鸡的曲平一下,“好了,小曲儿,人都走了,还这般痴痴地望着。”
曲平闻言,脸霎时就变得通红,小手儿在身前绞着,半天也支吾不出一句话来。
“好了,你去休息吧。对了,你身上的秘密切莫被他人察觉,你也莫要道出个中缘由。我们暂且居于秋涛阁,你若是修行便是需格外小心才可。”李生见状,也是哑然失笑,只是让小曲儿回自己的房间略作调整,不过小曲儿临行前,他又是不放心地叮嘱了一遍。
这一日下来,两人都甚是疲惫。
倒是曲平思虑甚少,心思也不繁重,回了房间,便真如先前李生所言倒头大睡,不作他想。
反而是邻间的李生却是思虑甚深,一时难以入睡。
不知师傅一人可能对抗外来大敌,当时走得匆忙,也不知后事如何。不过思及西沙城内鲜为人知的强力手段,李生的心也有些安定了下来。小曲儿的修炼确实是个问题,如果不能好好处理,想必他的修行之路就要耽搁了。只是如何能在修行与保命之间寻到个平衡也却是是件难事。要是先前小曲儿吸收日空力量时,有所节制,每日只是些许,即便日积月累,明日变小,也是查无可查,旁人也无法知道原因。只是现在...想到这里,李生便是一阵头痛。三千道藏,却没有个答案。
明月之下追旅思,却有游人难安眠。
只是,当李生还想继续想下去究竟是怎么回事时,他的思路被疼痛给打断了。
是了,今夜,是月圆之夜。
李生的双眉已然紧蹙,疼痛由眼开始,侵袭了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寸缕,没有丝毫放过。而他顾及到若是出声,定然会惹来麻烦。只是...这次的疼痛比以往都更为强烈。显然,随着他境界的攀升,他所受的痛苦,也是逐日增加。
他的双目已然溢出了血泪,而他却只能紧咬着下唇,强迫自己不要出声。
只是,这疼痛太剧烈了,让他忍不住低吼出了声音。
那声音其实并不响,至少没有惊动邻房的曲平,也没有惊动秋涛阁的任何一人。但,那声低吼声刚出,李生房外的树影竟分离出了一个黑影,那黑影似是在小心翼翼地释放出自己的神识,感知李生此时体内的状况。
那黑影的神识实在比李生高出太多,而李生又是在痛苦之中,显然无法感知到正有人在查探自己身体的状况,只是一意和自己体内的疼痛作斗争。因而,那黑影便是明了李生此时的状况。
那黑影似是犹疑了片刻。
而后一根银针出,正中李生的后颈,李生的疼痛瞬时缓解,而他此时也已然晕了过去。
“竟然是这样。”那黑影似乎是知道了答案,摇了摇头,便离开了李生的房门外。
那月光倾泻,照着黑影的去处,恍然露出了一张垂垂老矣的面庞。
竟是陈夜。
陈夜只是满脸的狐疑,内心似是知晓了一个秘密般的沉痛,只是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内廷。不难看出,陈夜此时是失望的,又甚或说是失望里参杂了希望。那时氤氲在他身旁的月光也显得有些黯然。
唉,可惜了。
陈夜自顾自地摇头,离开了。
目送着陈夜离开的是藏在角落里的另一个身影,看那挺拔的背影蜷缩成一团,躲在角落,显然是不愿意被陈夜发现自己的踪影。此时见陈夜离开了,这才就着夜色现身,而他则是伫立在了曲平的门外。
一如之前陈夜所为,他同样释放出了自己的神识,萦绕在睡得正香的曲平身旁,感知着在休息时随着曲平的吐纳无意间释放出来醇正的日空气息,他不由喜上眉梢。与先前失望而去的陈夜恰恰相反,他离去的脚步反而有些轻松,那不乏节奏里满是无法自持的欣喜。不错,眼下摇头晃耳离开的便是与陈夜争锋相对的梁日了。
不过,出乎梁日意料的是,他被守在转角处的陈夜逮了个正着。
“哎呦,我说梁老儿,这般迫不及待了啊?”陈夜阴阳怪气的声音让梁日有些面红耳赤,不过好在其脸皮不薄,转瞬间便恢复如常。
梁日只是冷哼一声,反唇相讥道,“你又比我好得到哪里去?瞧你先前那样,估计是你那赌要输了吧?”
陈夜似是被说中心事,面色一沉,怒道,“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你管好自己,不要三年后输给我就好了。”说罢,拂袖离去。
徒留得梁日在原地抚发微笑,这个赌,现在他的把握怕是有六成了。
这一夜,每个人都各怀心思地睡去。
倒是李生因为先前那枚银针,第一次在月圆夜有了安眠。
光风霁月今犹在,唯欠心中洒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