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安午汗如雨下,身体忍不住微微颤动,只觉得混身上下皆传来刺骨穿心的疼痛,痛感甚至比以往蛊虫发作时更加强烈,全安午在艾霞的搀扶中,踉跄的走到了青石界碑下,单手扶着界碑,只见豆大的汗水自其额头缓缓滴落,暗自调整着内息,全安午已是伤痕累累,蛊虫的侵蚀,再加上和弦老一战所留下的伤势,他心中明白,自己今日,怕是走不出这白月郡了。
艾霞搀扶着摇摇欲坠的全安午,紧握着他的手掌,眼中充满浓浓的担忧之情:
“安午,你可莫要吓我,我们已逃到了白月郡界碑,这么远的距离,想来他们是追不到我们了。”
暗自调整一番内息,全安午用粗布袖袍,抹去了嘴角的血迹,那张本就干枯的面容,这时已没有丝毫血色,就好似已死多年的枯木一般。
缓缓摇头,全安午艰难的稳住身形,随后握住艾霞与全小玲的手掌,郑重的说道:
“不,自从我们从百秀阁逃出之时,我便察觉到有一股气息,一直在将我锁定,马车我早已备好,你们快些离开这白月郡,去柳中定居,那里有道门盟主徐恒亲身坐镇,那些邪魔宵小不敢轻易放肆,比这白月郡要安全太多了。”
全安午说罢后,艾霞红唇微张,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全安午推搡上了马车,艾霞坐在车厢前,手中牵着缰绳,一股凄凉之感充斥着她的心房,一家人在危难之中,好不容易才艰难见面,却相聚不过短短一个时辰,便又要残忍分别了,艾霞岂能不知,此次分开,想必是永无再见之日了。
深情凝望着丈夫的双目,艾霞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皆哽咽在喉,说不出一字一句。
握着艾霞的双手,全安午露出了一丝笑容,低声道:
“艾霞,守住那钥匙,你们……可要安好。”
强忍着眼中的泪水,艾霞已抽泣不止:
“定会安好……安午,望我们夫妻二人,今生今世,还有相见之日。”
车厢的帷帘被拉开,从中探出了一颗小脑袋,全小玲很是难过,自己才与心心念念,日夜相盼的父亲见面,便又要分别,阵阵悲伤将全小玲笼罩其中,一双美丽如杜丹的大眼睛,不舍的望着全安午。
“爹爹,小玲、小玲何时才能再见着爹爹啊。”
全小玲声音稚嫩,言语之中充满了不愿和委屈。
大手揉搓着全小玲的脑袋,揉乱了她的发丝,以往那一幅幅温馨的画面,在全安午的眼前一一浮现,自己第一次抱小玲笨拙的姿势,第一次听见那声期盼多时的爹爹,第一次与小玲一同坐秋千……
沧海桑田,日月如梭,世事无常,天不饶人,全安午凹陷的双目逐渐湿润了起来,随后柔声说道:
“小玲,你可还记得,六岁那年,你和爹爹一起种的寒潭花?等你和娘亲定居江南后,便在园中撒下那寒潭花,待结出花苞,苞裂绽放之际,便是你与爹爹团聚之时。”
全小玲眨了眨灵动的大眼,随后轻笑着点了点头,因为在她的印象里,还依稀记得,那白如雪的寒潭花,七月撒下种子,待来年的二月份,便可在茫茫大雪之中徐徐绽放,以此算来,自己与爹爹相见之日,也就不过半年罢了。
望着小玲甜美的笑容,艾霞却神伤无比,寒潭花自夏日生根发芽,却在酷寒冬季开花,此等习性,让这花只适合生长在四季分明的西北地区,但江南地处南方,终年温润潮湿,四季长春,这喜爱寒冬的寒潭花,又怎会种的活。
枯瘦的面容温柔一笑,全安午当即一掌拍在了马匹的臀部,那马匹当即嘶鸣一声,随后四蹄踩地,顺着官道旁的小道,一路驰骋而去。
艾霞用力牵扯着缰绳,马匹疯狂奔跑着,带起尘土扬扬,细嫩的手掌被缰绳勒出了道道血痕,艾霞银牙暗咬,尽力的控制着马车,一路朝南边赶去。
待马车离去后,全安午背靠在青石界碑,伸手从怀中摸索出了一物,待他张开手掌后,只见两把和艾霞身上一模一样的钥匙,正静静的躺在全安午的手心之中,一把钥匙粗糙非常,一看便是假物,而另一把却做工精良,足矣以假乱真。
拿起那把逼真至极的钥匙,全安午一口便吞入了腹中,随后用内力将其包裹住,小心的存在了丹田处,将另一把则藏在了袖袍当中,全安午调整着气息,双目微眯,静待敌人的到来。
片刻之后,一阵微风迎面吹过,带动了枯燥的发丝,原本正恢复着体力的全安午,突然睁开的双目,遥遥的朝着前方望去。
只见远方,处于两侧房屋之中的昏暗街道上,出现了一道黑影,见这黑影好似瞬移一般,身形频频闪烁不定,瞬息间便来至了全安午的身前。
凹陷的双目微眯着,眼见一位白眉飘飘,身着红色金丝袈裟的和尚,正与自己遥遥对望,他那手中的禅杖金光璀璨,即使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之中,也是那么的耀眼夺目。
待看清来人之后,全安午的面色逐渐凝重了起来,声音沙哑低沉:
“自我离开百秀阁之时,便觉得有股飘渺的气息,若隐若现的跟随其后,我当是谁有如此本事,原来是以轻功和追踪术著称的万里麻僧,无意法师,听说就连普通一流之境的高手,都难逃法师的慧眼,今日一见,可当真了得。”
单手握着金光逼人的九锡禅杖,无意法师面带笑意,右手放与胸前,行了一礼: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观施主气势冲天,如同汪洋大海延绵不绝,想必就是化骨神手全安午了,施主的绝世之资,也绝非常人所及。”
内力自丹田处逐步涌起,全安午身体暗自紧绷,随后沉声问道:
“武林中人皆知,无意法师不喜刻板的佛教教义,好独身游历世间,走过万水千山,希望在这茫茫红尘之中,感悟那佛法至高真解,如今,法师却寻到我的面前,不知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