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吴夺应道,“就是那件曾经拍了一个多亿的纸槌瓶,我看过拍卖记录,那个纸槌瓶开光四处,应该就包含这四种花卉!”
纸槌瓶这个形制,宋代就开始流行了,可谓长盛不衰。
纸槌,就是造纸打浆时所用的工具。实际上,摇铃尊和纸槌瓶还是有相似之处的,特别是脖子。
胡允德记得比吴夺更清楚,“那件纸槌瓶是十年前在港岛拍卖的,带祥云瑞蝠纹饰,腹部开光四处。不过,这开光四处的四季花卉,和这四件摇铃尊的画片有所不同。”
“对,那件纸槌瓶上,好像就只有寓意夏季的蜀葵,是只画了这一种!其他的三季都是画了两种植物!”吴夺也想起来了。
那件纸槌瓶,寓意春季的除了水仙,还有南天竹;寓意秋季的除了罂粟,还有萱草;寓意冬季的,除了玫瑰,还有翠竹。
“小吴你的意思是,若是高仿,就有可能借鉴了那件开光纸槌瓶,从中选取应季花卉?”
“雍正和乾隆,风格区别还是比较大的,但是如果全部高仿雍正的形制、胎釉、彩料,只不过是花卉品种借鉴了乾隆的一件瓷器,那就很难区分了。”吴夺想了想,“章老,德叔,我们不妨看看图片,或许能受到启发!”
“好。”章老坐下开了电脑,很快便从自己整理的拍卖资料库里,调出了这一件乾隆珐琅彩纸槌瓶的图片。
吴夺和胡允德一左一右,弓身站在了章老旁边,一起细看。
“三件摇铃尊上的水仙、罂粟、玫瑰的用彩,和纸槌瓶上的,区别很明显;不过造型和形态上,确实有相似之处。”章老一边看一边说道。
胡允德连连点头,“没错儿!但是,蜀葵画片,两者却完全不一样!”
“这三件摇铃尊的高仿,必须‘无中生有’,要是不找到借鉴的东西,凭空不容易想象,还可能出纰漏。关键瓷画和纸画不同,还需得借鉴瓷画,更重要的是珐琅彩瓷画;符合条件的东西,实在太难找了!”
吴夺接着说道,“他借鉴的时候,肯定要做出改变,但借鉴就是借鉴,即便做出改变,还是能看出一些影子。”
章成锦深吸一口气,“小吴啊,你的思维可真是刁钻啊!居然能拐到这件东西上去!”
胡允德点点头,“这不能算是明确证据,但是这个疑点,我们用得上!”
吴夺想了想,又提出:“王云也是个很重要的点。是不是先确定下蜀葵画片的这一件就是他的手笔?”
“好主意!不过珐琅彩瓷器作品的资料太少,估计是很难找到的,但,可以看看他的画作。”
章老又开始查找王云画作的资料,除了他的资料库,也登录了各大平台搜索拍卖品。
带有蜀葵的画作很快找了出来。蜀葵在这幅画作中虽然不是主要部分,但也很容易观察。
“这摇铃尊,就应该是王云画的!你们看,这蜀葵花蕊的姿态,这叶片的层次,画风画意如出一辙!”章老指着电脑屏幕说道。
胡允德连连点头,“章老,我们再看看王云有没有画过其他三种吧。”
水仙的比较好找,有一幅独立画作。
带玫瑰和罂粟的不好找,不仅没有独立的,附属的也不好找。但功夫不负有心人,最终还是找到了一幅百花图,其中有玫瑰也有罂粟。
“王云的花卉,比他的山水还是逊了一筹啊!王云的山水,有沈周的味道;但是花卉······”章老查找的过程中,还感叹了一句。
“王云的工笔花卉,反而更适合上在瓷器上表现。”吴夺点点头。
通过查看和对比画作,三人一致认为,摇铃尊上的蜀葵应该就是王云的手笔,但是水仙、罂粟、玫瑰,终究是差了些感觉。
虽然瓷器上作画和纸本上作画不一样,但有些东西,还是能看出来的。
“假设这一套摇铃尊是真品,有没有可能王云只画一件的蜀葵画片,其他的是别人画的呢?”吴夺自问自答,“有可能,但可能性很小。更重要的是,这是宫廷珐琅彩,如果不是一人完成,那更应该落款以明确分工,怎么反而不落款了呢?”
“对,不落款不算问题,但是一套若不落款,就应该是一个人的手笔。”胡允德接口,“现在,我们能判定其中一件是王云的手笔,其他的却不像王云的手笔。这又是一个我们用得上的疑点!”
“咱们是买家,不是帮他们鉴定!”章成锦当机立断,“这两大疑点,要是说给他们听,确实不算明确证据;但是对我们来说,却够用了!可以放弃了。”
胡允德连连点头,“是啊,绝顶的高仿,是不可能有硬伤的!我们能在‘软实力’上找出这两大疑点,足以为据了!”
此时,吴夺彻底松了一口气。
他是明确知道结果的,但让章老和德叔信服,却不容易。而这个过程,对他来说也相当于一次眼力的锤炼和提升。
吴夺就此退后两步,点了一支烟。
章成锦和胡允德齐齐看向吴夺。
“额,要不我去吸烟室先抽完再回来?”吴夺被看得有些不自在。
“哈哈哈哈。”章成锦和胡允德齐声大笑。
“你抽你的!”章成锦站起身来,走上前拍了拍吴夺的肩膀,“小吴啊,这一次你功不可没!”
“功不可没!”胡允德也上前拍了拍吴夺的另一侧肩膀。
“这不就是我应该干的活儿嘛!”吴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昔有吴镝隔空鉴定牡丹碗,今有吴夺凭画鉴定摇铃尊!”章老再次大笑,“老头子我真是佩服极了!”
确定那件蜀葵画片的真品是王云的手笔,确实至关重要。
但是,在没有落王云的“竹里”款的情况下,想确定是王云的手笔,委实太难了!吴夺也就是因为“听”到王云罢了!而后又和章成锦、胡允德不断碰撞,才有了这个结果。
“章老,德叔,我还在想一件事情。”吴夺深吸一口烟,“这个做高仿的人,到底是谁呢?怎么会有如此登峰造极的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