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光洋洋洒洒铺散在青石路上,树梢上的蝉鸣越发显然。
将鱼竿支好以后,云杉手头上正摆弄着鱼线,听她有疑,忍不住嗤了一声:“郡主怎还是这般小孩子心性,我又没说让你亲自下水,若被王爷王妃或者郎君知晓了,我可当真九条命都不够赔。”
姜漓玥睨她一眼,将目光伸移至正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那你就不怕我也会将你降罪了么?如今倒越发说的轻巧,到时候我让你见识见识我究竟敢不敢治你。”
云杉见殃及至自己,连忙转移话题:“含冬,你方才听见郡主说什么了么?”
“什么?方才我在弄饲料呢,哪能得空听你们说话?不过你们说什么了不妨讲与我听听。”
见云杉和含冬二人的模样,姜漓玥多少知晓内里状况,现下两人摆明了抵死不承认方才之事,她既亲自前来了,倒没有半途打道回府的理由。
二人见姜漓玥未作回应,原以为是触及她霉头了,正想找个法子打圆场的时候,姜漓玥已款款落座在圆凳上,面色如常,似未曾发生过方才的插曲。
姜漓玥既已如此,她二人自然没有主动再提起惹她不快的道理,静静伺候在一旁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未过半盏茶的功夫,姜漓玥便有些坐不住了,她伸手先是揉了揉肩,虽后又扭了扭头,似在思索为何池塘底下的鱼仍不上勾。
不知怎的,二人有一瞬齐齐猜中她的想法,又因不好当场提起驳了她的面,云杉所言极其委婉:“郡主可是觉着累了?垂钓确实累,不如让奴婢先守一会,估计是盛夏将至,鱼儿一时懒得探出头来。”
即便已先弯弯转转几圈,她似又感应似的勾了勾唇:“行了我又不是事事都擅长,若当真如此,恐怕求娶我的人能布满整个京城吧,罢了罢了,你们都先歇着。”
“郡主这是打算不钓鱼了直接打道回府么?”含冬将视线转移至她身上。
“郡主这是在自卖自夸呢。”云杉话虽是对着含冬说,却显然句句同姜漓玥相关。
姜漓玥垂手将已提着半晌的鱼竿置放在脚边一侧,略一迟疑:“难不成你觉着我琴棋书画有哪样是不知晓的?”
云杉伸手提起她脚边的鱼竿,边向前放着鱼线边道:“我可没这么说,那些文雅的事郡主所知晓的自是占了其中大半,只不过钓鱼是另外一众消遣方式,您别灰心,只要耐心鱼儿怎么都会上钩的。”
姜漓玥出身皇家,琴棋书画样样拿得出手,只是平日里不显山露水,所以知道的忍其实并不十分多,偶尔显山露水也只在亲近之人面前。
不过方才那番话题倒多少蕴含几分守株待兔的道理,她循着云杉的话匣子继续往下道:“你个小丫头跟在我身侧多日,倒真明白了许多道理,如今有你二人陪伴在我身侧也算给我解解乏。”
云杉闻言,十分不满地咕哝:“奴婢跟在您身后如此多时,便只能是给您解解乏么?”
话音放落下时,一双莹润如玉的玉手接过她手中的鱼竿:“让我试试,我倒还真有几分相信这鱼儿不多时就要上钩了,安心等等。”
水红色广袖轻抚过鱼竿一侧,姜漓玥目光平静地细细端详着平静的湖泊半晌,鱼线才算有几分松动,她静心仔仔细细分辨半晌,最后鱼线不知怎地又不动了,她只好将方才状况见解为鱼儿将鱼饵勾走后迅速逃离。
最后只好以玉手托腮,声音有明显的疑惑:“往前书卷里可把垂钓这事说的太过容易了,若今日不是亲自前来,恐怕不会知道原来垂钓需要如此用心。”
云杉探头探脑斟酌半晌,将其中一手伸向姜漓玥的方向:“不如让我和含冬来试一试,指不定是这池子里的鱼被捞光了呢,不过郡主别担心,咱们后头还有许多机会,不急于一时的。”
紧接着鱼线又有一瞬的松动,鱼竿险些被鱼线带了下去,以云杉经验多少有些分辨出具体状况来,见姜漓玥无动于衷,当即覆上她玉手将她一同将鱼竿往上前,边解释道:“兴许就是有鱼儿上钩了,方才你手中也有感受的。”说着她单手掂了下份量,继而道:“不过说来也奇怪,这么早便有条如此肥美的鱼。”
“你怎知是肥美的,话如今不能说太满,万一待会上来的是条不甚肥美的呢?”
云杉却十分轻松地开解:“无妨无妨,遑论再如何说,我们今日也是加餐的了,鱼的话无所谓肥美抑或瘦弱,今日这鱼出自您之手,当真十分珍贵。”
身上兴奋的细胞早已叫嚣着满意,可在她们二人面前,姜漓玥行为举动究竟不好出现太多反常的方面,见云杉夸大其词,她却是云淡风轻地掠过了:“不都是今日加餐而已,你便别再夸耀我了。”
三人合力将鱼竿扯上岸上后果然能见一尾恰肥美的鱼,云杉将已入网的鱼装进随身所携的水桶里,又在鱼线上挂了新的鱼饵:“郡主可收获其中的乐趣了,要再来一次么?奴婢保证您真真儿会喜欢如此趣味的事儿。”
经由云杉同含冬真情实感地夸耀后,姜漓玥后头连抓着鱼竿时神情也十分专注,似不知正期待些什么,不过当余晖落在身后草地之上,将几人身影拉得斜长以后,三人便趁着天色正早收了随行用具。
准备返回穆府时先将新鲜鱼儿放置于水桶中养殖,待明日得了空闲再由身旁两位侍女将新鲜鱼儿收到小膳房里去。
穆府。
原先满怀希望出府如今满载而归的姜漓玥嘱咐云杉将亲自打捞回府的鱼放到后厨后,原正打算回屋中歇息,可不知怎得总觉得心里头梗着刺,一时蹲在原处用玉手逗弄起了鱼。
云杉见她面上似有心事,一时不知如何开口,顿了半晌,才扯了扯含冬的衣裳,转瞬静静将人带走了。
两人走出后厨几步后,含冬有些不解地扯了扯云杉的袖子,轻声询问:“你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往日未曾见你这副模样。”
云杉往东西各向张望半晌:“郡主这是得了相思病,咱们让她自己排解排解,若非得盯着她估摸着她更难受。”
含冬不明地点点头,抬头望了眼稍暗的天际:“不过最近几日我常见信鸽来,指不定就是郎君那边送来了,我们这边已经好久未曾有过郎君的消息了。”
姜漓玥正沉浸在因自己所得的游鱼中,逗弄一番起身后才发觉云杉二人早已不知去向,她辗转一圈,扬着声喊了句:“云杉,去哪儿了,怎么关键时刻不见人了。”
原本云杉正打算同含冬再继续往下讨论相关穆炎的事,一时听姜漓玥熟悉的声音从厨房中传出,猜想她此刻应是找不到自己因此才扬起身唤自己。
她连忙转身往后厨走,边走边道:“待会可千万别提起任何跟郎君有关的事,我怕郡主难过。”
含冬素手拍了拍她的肩,话里似带的安抚意味:“你放心吧,往前我好歹跟在娘娘身侧,有什么东西该说有什么不该说其实我都明白,待会我们二人就装作去后厢房整理东西去了。”
二人确切达成共识后,连脚下步子也变得轻快些,回到后厨后,姜漓玥目光在她们二人身上逡巡片刻,又转回桶中的鱼儿:“对了,今夜晚膳就用这个食材了。”
话音刚落,姜漓玥用手托了托腮:“不过近日你们有没有觉着我们府里节奏慢了些了,倒还真挺奇怪的,你们二人知晓这是怎么回事吗?”
云杉同含冬几乎同时摇了摇头,还鬼使神差地补充了句:“兴许是因为变天了,所以信鸽觉得天气不对,才懒了些吧。”
姜漓玥刻意拉长尾音“哦”了声,摊开右手手掌伸到云杉身前:“我压根没提起信鸽,把信件给我,你们是不是看见什么了。”
若是寻常的信件,穆府需同各处来往,平日里信件开往自是不会少的,可若说当真要往各家机密去想,姜漓玥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信件当真到了当下不处理便会出岔子的地步穆炎定会早做好后续安排,因为能被藏着掖着的信件大半也就因为其中含了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因此被藏着的必定只有同他相关的,姜漓玥如今同他失联已有数十日,无论前后如何推算,总无法梳理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结论只能如此。
云杉闻言心中虽有些动摇,面上却是一如既往地无奈,她咬了咬下唇轻轻摇头,声音里含着似生来就带着的委屈:“郡主,我当真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若得知了郎君的消息我岂不是第一日便会告知你吗?”
似担忧姜漓玥心中存疑,她还颇有意味的扯了扯姜漓玥的袖子,轻声道:“郡主,如今若连你也不愿相信我了,我还能有什么倚靠可言?”
经她这么一说,姜漓玥心中却有动容,半晌后她态度缓和,开口道:“你当真没见什么特殊信件么?算了,若有必要的,想必你们也会第一时间告诉我,是我多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