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伊唇醒来。似乎做了一个不好的梦,额头还残留没有来得及散去的汗水,身上感觉粘腻的厉害,很是不舒服,头发似乎泛起了油光,整个人从头到脚的狼狈。
掀开被子起床,走到洗手间关上了门,打开浴霸,拧开水龙头,洗去一身泥土风尘。
收拾好自己以后,穿了一件简单宽松的长款毛衣下了楼,瞿姨带着两个没见过的妇人正在收拾客厅,见到伊唇下来,瞿姨先是一愣方才小心翼翼的问“四小姐,您要吃点什么吗?我去给你弄。”
伊唇站在楼梯半中央,双手拢在宽大的衣袖里,眉眼清淡的看着瞿姨,并未说话,另外两个妇人见状,其中一个笑着开口“这四小姐生的可真是标致。”
伊唇嘴角挽起,脸上挂着好看的笑容“不及老宅的四小姐标致。”
三人听见此话皆是吓得噤声不语,瞿姨还扭头瞪了说话的妇人一眼,伊唇将她们的反应尽收眼底,这才缓步下楼“我看老宅的四小姐,才是你们的主子,祁龙苍若是换个当家人,你们岂不是天天迎她进来了。”
“四小姐,您这是说哪里话?”刚才说话的妇人脸色微有不悦,放下了手中的抹布站直身子,目光毫不避讳的打量伊唇,语气有些阴阳怪气的。
“说的普通话”伊唇脸上笑意加深,走到客厅沙发走下,神态高冷“昨日,方落是不是来过祁龙苍?”
那妇人听见这话不由得一笑“她是主子,要想进来我们也不能拦她在门外啊。”
瞿姨这才觉得事情大发了去了,自从伊沉离开,南宫陌和伊唇近段日子都很少出现在祁龙苍,免不得被人钻了空子,如今方落大摇大摆进来祁龙苍想必是有人有意放进来的。
“嗯,她是主子”伊唇点了点头,不见喜怒,语气清淡转而问瞿姨“你们这是收拾差不多了吧?”
“嗯,都差不多了。”瞿姨应声回答。
“那遣了她们回后院吧,免得看见我惹她们心里为她们的主子抱不平。”伊唇面上笑容可掬,眼中水波流转甚至清澈,当真没有半分怒气。
瞿姨应承,遣了不甘愿的两人回后院去做事情,关了门这才扭头去看伊唇,伊唇脸上的笑意早已散去,眉眼凌厉,眼光似刀,唇瓣紧抿。
“四小姐,您有话不妨直说。”瞿姨见状,硬着头皮上前,候在伊唇身边,时间长了才发现伊唇比伊沉更为喜怒无常,虽然平时眉眼平淡,语气不咸不淡,不似张扬之人,可是总是不能让人忽视她的存在。
“我记得我刚来的时候,你一口一个‘你’,如今同我说话倒是句句不离‘您’了,这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伊唇带着那特有的似笑非笑的表情却让人浑身不自在,总觉得她笑的太过于阴森。
“伊家老宅事情出了之后吧。”伊唇不等瞿姨回话,自顾的替她回答“童佳倩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事无巨细的同她汇报祁龙苍的情况?”
瞿姨一惊,眼中掠过一抹慌张,伊唇虽然没看她,她也觉得心里发虚“四小姐可别冤枉了我。”
“冤枉?”伊唇笑出了声,声音清脆悦耳,像是听了个笑话一般“你同乔缘是什么关系用不用我提醒你?我记得你同我说过,我心思深沉讨不得别人喜欢,既然如此,你和我玩心思又是为何?”
“我同乔缘没什么关系”瞿姨稳住心里的惊讶,后被冷汗直冒,头一次觉得和面前这个小姑娘作对实属下策。
“亲子鉴定可说不了谎”伊唇不紧不慢的开口,站起身子转身看着身后的瞿姨“我之前忘了提醒你,跟我说话可得小心着点,不然哪句话不走心惹我来了兴趣,我可是能好好捣鼓一番的。你不听三哥的劝告处处与我为难,是觉得我伊唇当真是个死人了还是觉得方落她就稳稳当当是伊家四小姐了?”
“四小姐......我......”瞿姨慌了心神,当下便着急解释。
伊唇截断了她的话“不用解释,我都明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追根究源我不会牵连无辜人,可若是别人想借故踩我一脚,我若是坐以待毙,那可真是怂包的很了。乔缘背着我将那半分DNA亲子鉴定复印件交给南宫陌和傅雅的事情你知道不知道?”
瞿姨一惊,惊呼“不知道,她没和我说过。”
“那她伙同方落,致使伊治身亡你又是否知道?”
瞿姨慌忙摇头,一瞬间像是老了好几岁,满脸沧桑“我虽然不喜四小姐您的做派,但也不至于为了钱财伤人性命。不过乔缘自小不在我跟前长大,如今这性子我也是无法管束。倘若她做了什么事触怒了你,还望四小姐别同她计较。”
“那,如果她想杀我呢?”伊唇慢悠悠的睇了瞿姨一眼,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震惊的神色。
瞿姨身子抖得厉害,眼睛睁得老大,脸色惨白,连带说话也磕磕绊绊的“杀.....杀......杀你”瞿姨吞了吞口水才缓过来一口气“乔缘虽然贪慕虚荣,但是不至于......胆大包天敢杀人啊。”
“她是借了方落的豹子胆。”伊唇嗤笑,转身往前走了两步,视线看着落地窗外“你无意让她接近三哥,可不代表她不想接近。偶有两三次她半夜寻来你也收留了,不过为何还纵容她对我动手脚?”
瞿姨哑口无言,只得张了张嘴,嘴唇颤抖,却不知该如何辩驳伊唇的话。
“12月5日,晚上十一点你给我送的那杯牛奶还记得吧?”伊唇回头看了一眼瞿姨一脸若有所思似乎没想起来的样子“那杯牛奶里不但有安眠药还有LSD,一般人喝了无非出现点幻觉而已,可是,我喝了却差点要了我的命。”伊唇阴恻恻的笑出声,惹得瞿姨头皮发麻,双腿发软,只需要人轻轻一拍,瞿姨便能坐地上去。
瞿姨此刻突然警醒,那日乔缘去而复返,晚上十点到祁龙苍,借着伊唇功课重无法安然休息为由让瞿姨送了一杯牛奶,乔缘平日里没和伊唇有什么冲突,自然也就没想到乔缘会动什么手脚。
第二日她发现伊唇高烧昏迷,灵犀叫来陆琳琅赶过来处理,走时还带走了那个杯子,还询问过她那杯子都有谁碰过,里面装了什么,她当时不怎么在意,随口一答却没有说出乔缘的名字,如今看来伊唇是以身试险,明知道会有问题还是喝了那杯牛奶。
“四......四小姐,这可是真的?”瞿姨颤着声音问。
“不是真的”伊唇这话一出,瞿姨松了口气,可下一句却让她心如死灰“你觉得我会无聊到去冤枉一个不相干的人?”
“那......”
“我敬你是看在二奶奶的面子上,当初二奶奶的死应该同你有关系吧?不然你怎么会被童佳倩威胁?”
伊唇转身看着瞿姨,眉头紧蹙“活了大半辈子了,有些事情你该看的清楚,如果你自己拎不清,那可就怨不得别人了。”
伊唇抬步往屋外走去,至于去哪,她从来不会吱声,也不会让人送她,伊沉尚且没出国时她总是不动声色的寄人篱下,才让人觉得她善良可欺,如今不管不顾,倒也是得一桩柱一件件得算清楚才是。
伊唇一向觉得,不给自己留后路,才会全力以赴。
出了祁龙苍,走出静水路口,转了弯进入静宁路,往前走两步,正巧看见一辆出租转头与她顺道,于是伸手拦了一下,车子在她身边停下,她直接拉开驾驶座的门坐上去,视线偶然间看见后视镜中的人,心下一拧,真是冤家路窄啊。
方落坐在后座,巧笑嫣然的看着她,伊唇偏过头去看司机,发现司机一脸严肃满脸络腮胡,和出租车前面展示的驾驶员不是同一个人,若此刻还反应不过来落入圈套那就是真傻了。
不动声色摇了一下车窗,锁上了。不用想车门也锁了,真是上车容易下车难啊,处处小心谨慎,偏偏刚才想着乔缘的事情松散了警惕没有多想就上了这辆早已等候多时的车,看来祁龙苍有人巴不得她出事呢,果然,人还是不要树敌太多的好。
“怎么?你怕了?”方落笑着开口,声音里满是得意与嚣张,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伊唇冷着脸,没心情与她浪费口水,看着车子往前行驶,也不知道是要去哪里“方落,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方落声音讶异,提高了几分,脸上也是无辜的模样“我找你叙叙旧啊,这么多年不见了,你就没话想对我说吗?”
“我和你毫无交情,哪有旧可叙”伊唇冷笑一声“不过,如果是想说十三年前春街塘的事情或者那场大火的话,我想我们还是有很多话聊的。”
方落也不生气,依旧笑靥如花“难为你了,这么多年还是耿耿于怀当年的事情,可是若没有你的父亲指点,我一个小孩子又怎么能把事情做的滴水不漏呢?”
“你父母的尸首如今就只剩一堆白骨,你不去警察局讨要公道,反而来和我浪费时间,你不觉得毫无意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