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来说,观众只有三人,那这宛如潮水般的掌声又来自哪里?
惊愕之中,狄莱迩睁开紫眸,望向四周,却见不知何时周围已经被群鬼围绕,那些本该进行着无尽轮回,宛如木偶一般行动的忘忧村村民,此刻正围绕在四周,一人拿着一个凳子,怀里抱着一个袋子,正安静的看着狄莱迩表演,他们的双目不再暗淡,而是有了光泽,显然是有了智慧,起码在这一刻,他们属于他们自己。
“这什么情况?”赛刚脸色一白,他也没遇到会突然被围,下意识大手一张就准备给众人套盾,但手刚举起来,就被狠狠按下。
螭若曦冷冷道:“老实看着,本帝在此,一群小鬼翻不起什么浪花。”
赛刚听得心一惊,正想问什么,却被螭若曦那双宛如装了两座冰山的寒眸吓得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还是月明辉淡定,坐在那里宛如古松,静静的观看事情的发展。
那群亡魂就安静的看着狄莱迩,狄莱迩也看着他们,片刻之后,狄莱迩笑了,他摘下魔术帽,展示给众鬼看,示意帽子里空无一物。
“看好了!下一个魔法,花海!”狄莱迩一声爆喝,从头顶取下魔术帽,伸手在帽子里一掏,掏出一捧玫瑰,他伸手将这些玫瑰洒向群鬼,同时高声喊道:“亲爱的朋友们,这是我送你们最珍贵的礼物。”
说完,狄莱迩又掏出一捧玫瑰,源源不断的玫瑰被狄莱迩洒向天空,散落各处,片刻,周围就布满了玫瑰,花香四溢,真的好似一片花海降临,也曾亡魂想去取一朵玫瑰,但手却穿过了玫瑰,无法拿起,他们终究是已经逝去的亡者,再也无法触碰凡尘之物。
狄莱迩站在半空,看着其中有位稚童,伸着胖乎乎的小手一次又一次的努力,为的就是拾起一朵玫瑰,可他的努力注定是一场空。
狄莱迩轻叹一声,借此来压制心中的悲哀,随后神情一震。
“下一个节目,兔子表演,首先,请允许我布置舞台!”狄莱迩说着,从空气中抽出一张白纸,在半空抖了抖,这是在告诉众鬼,这是真正的白纸,随后他将白纸平铺,用肩上的空幻魔蓬再将纸定在半空之中,随后,在四个角落各点燃一支小蜡烛,一个小小的舞台就这样诞生了。
“接下来,有请我们的兔子先生!”
狄莱迩说着,从帽子里掏出一根胡萝卜,摆在白纸上,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张纸上竟然缓缓鼓起一个团子,接着,一只毛绒绒的爪子从团子里伸出,一把抓住胡萝卜,那团子竟然变成了一只雪白的兔子。
这一幕引起了村民们的惊呼,身为一辈子都在大山里的农民,他们何时见到如此戏法,他们也知道职业者的存在,但那对他们来说也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阿达!”雪球猛然蹦了起来,不知道从哪掏出一副墨镜戴在脸上,随后将胡萝卜塞到嘴边,牙齿如电风扇,咔咔咔将胡萝卜啃成了一根双节棍,两根根子之间还有一条细细的锁链,也不知道雪球是怎么肯出来的。
雪球一边跳,一边将双结棍挥舞的虎虎生风,嘴里还哼唱着:“哼哼哈嘿,我会使用双结棍,哼哼阿基,快使用双结棍...”
不着调的歌声,加兔子表演,将忘忧村的村民逗得哈哈大笑。
表演的最后,雪球连翻了几个跟斗,将双结棍甩上天,张开嘴,双结棍稳稳的落入他的嘴里,伴随着一阵咔咔声,表演结束!
“咳咳,舞双结棍,和舞剑,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狄莱迩用着夸张的语气笑道,“它们都是兵器,不是吗?那么请看接下来的表演~”
然而不待狄莱迩将话说完,他就感觉一种疲惫涌上心头,狄莱迩立刻意识到,这是元气枯竭的前兆,他只是一级职业者,操控空幻魔蓬御空这么久,身体已经是到了极限。
“接下来,是比较血腥的东西。”狄莱迩强行提起力气,举起夜幕,对着白纸上乖巧的雪球,一剑斩落。
这一幕自然引起了一片惊呼,有些胆小的亡魂竟然捂住了眼睛,狄莱迩见了差点笑出来。赛刚也是眉头微簇,他明白,这就是刚才狄莱迩想与他一起表演的戏法,现在想想,好像有点后悔拒绝了呢。
狄莱迩收回夜幕,左手按住雪球的身体,右手再住雪球的脑袋,用力一提,雪球的脑袋就掉了下来,狄莱迩将兔脑袋托在手心,转了转,然后高高举起,让众人都能看的清楚,这是在告诉大家,兔子的脑袋已经被砍掉了。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狄莱迩面带微笑,将雪球的脑袋按了回去,然后又装模作样的念了一段咒语,最后高喊:“起死回生!”
随着声音的落下,雪球双目睁开,一下子蹦起,嘴里还高声大喊,“色谱瑞兹!”
这四个字是一段秘文,意为:惊喜!
场内一片安静,冰封般的寂静仅持续了十秒,场内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与欢呼声,久久不息。
看着露出满足之色的忘忧村村民亡魂,狄莱迩带着笑,收起道具,对着四方再次鞠躬行礼,然后笑道:“本次表演到此结束,很荣幸遇见你们,愿我们下次再会。”
说完,狄莱迩急不可耐的操控空幻魔蓬从半空落下,脚刚一沾地,整个人就像失去了骨头一般,直接瘫倒在地,豆大的汗珠止不住的滴落,狄莱迩急忙盘腿而坐,进入冥想状态,加速元气吸收速度,恢复元气。
黑暗的冥想空间,那个仿若星系的漩涡已经暗淡道濒临破碎,但金色的元气从虚无中涌出,向着漩涡汇聚,漩涡也渐渐恢复活力,这个时间持续了一刻钟,狄莱迩才退出冥想状态,他太累了,已经无法长时间维持冥想了。
“吃了。”狄莱迩刚一睁眼,一只冰凉小手就伸了到他嘴边,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药丸,手的主人正是螭若曦,只见她一脸幽怨,就像身体被掏空的是她一般。
这药丸微甜,一入腹中就化为精纯的元气汇入全身,冥想空间的漩涡会吸收这些元气,但这些元气的主要目的还是恢复狄莱迩的身体。
这时,一位亡魂老者走了过来,头顶是稀疏白发,脸上是深深的皱纹,双目之间,饱含着无法驱散的疲惫,他一身粗布衣衫,佝偻着身子,怀中抱着一个小袋子,他来到狄莱迩身前,将小袋子放下,然后才笑道:“我乃忘忧村村长,姚望,见过魔术师先生,您的表演真不错。”
“哪里哪里,姚村长您气色真好。”狄莱迩一脸唏嘘,他的表演,只无非是从翠神里掏东西,加上一些他自己琢磨的幻术,再辅以魔语术,并不高明,也就糊弄这些亡魂,恐怕螭若曦他们早就将自己的戏法看了个完全,只不过给自己面子没拆穿而已。
“呵呵。”姚望轻笑一声,没拆穿这一眼就看穿的客套话,而是砸着嘴感慨道:“我们曾向神许愿,愿有生之年看一场魔术表演,不料这一等,就是百年,等的我们都快彻底消散了,我们还以为被神遗忘了,现在看来,并没有。”
“哪里,你们封印了魔神炎屠残魂,这是你们该得的。”狄莱迩连忙安慰老者。
姚望噙着泪,看着天空,声音沙哑,“你错了,我们只是一群蝼蚁,真正击杀魔神的,是伟大的,永恒不朽的亡者之神,我等只是守墓人,注定被历史遗忘。”
狄莱迩心一惊,连道:“不会,不会的。人们不会忘记你们的付出。”
姚望哈哈大笑,笑容里带着苦涩:“现在还有人记得我们吗?”
狄莱迩脸色一下凝固了,说起来他还真没听过忘忧村的故事,甚至赛刚第一次见到忘忧村,表现的情况也完全不似知道的样子,要知道,赛刚可是小秋镇第一情报头子,他都不知道,想必也没能知道。
“呵呵,这是钱,神说,要想看戏,就得掏钱,这些算是我全部的家当,送你了。”姚望笑着走了,接下来,是第二位亡魂,第三位,其中还有一位连路都不会走的稚童,流着口水,小心翼翼的将一枚银币放到狄莱迩的手中。
狄莱迩看的心都化了,他问螭若曦:“为什么我的玫瑰他们捡不起来,却能拿得动这些钱币?”
螭若曦沉默片刻,才幽幽解释道:“这钱,就是他们的执念,他们灵魂的庇护所,他们今日将钱给了你,想必已经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如不出意外,今夜,将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轮回,他们与炎魔残魂,都会彻底消散。”
“什么?”狄莱迩心一颤,失声道:“他们会消失?”
螭若曦点点头,旋即反问:“嗯,但这不是件好事吗?”
狄莱迩目光瞬间呆住了,是啊,一百年了,无数次轮回,一次又一次的被恶魔屠戮,吞噬,宛如机械一般重复着凄惨的命运,大部分时间都无法保持智慧,结束这一切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上苍的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