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露做完例行检查出来,就看见母亲和自己的主治医生严宏朗站在走廊的另一侧说话。母亲眉头微皱,一转眼看见陈露走出来,两人立即停止了交谈。
“查完了?”母亲问。
“嗯。”陈露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严宏朗,总觉得他们两个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露母不太懂得掩饰,最多就是收敛一下脸上的忧色,叨叨絮絮地问长问短,企图转移话题,而严宏朗则像往常一样神色温和,看不出什么端倪。
“检查报告单估计明天能出来,”严宏朗对露母说,“今天就别在医院等了……哦对了,这是新一个疗程的药。”
露母接过严宏朗递过来的药方子,叮嘱陈露在这里等着,自己就跑去买药去了。
陈露见严宏朗没有要走的意思,于是状似随意地跟他唠嗑:“是不是我的病情恶化了?”
“没有的事,”严宏朗淡淡看了他一眼,眼中揶揄之色明显,“你怎么疑神疑鬼的毛病一点都没变?”
“那也是因为你们有前科啊。”
“我们?”
“你跟我妈呗,上次我发作得这么厉害,你和我妈两个人还一个劲在我跟前演戏,你们当我傻子呐?”
“从医生的角度来看,”严宏朗一本正经地说,“不管发作得多厉害,只要没有踏进鬼门关,都不算严重。”
陈露瞥了他一眼:“继续忽悠吧你。”
回到家之后,陈露习惯性地去开电脑上网。
露母又在门口碎碎念:“怎么一回家就玩电脑,也不知道多休息……”
陈露只当耳旁风,打开qq之后,就看到花满楼给他的留言:露大,那个里配小贱奴的“逆光的微笑”,是不是你的小号马甲?
露水姻缘:你怎么知道?我的声音这么明显吗?
花满楼:噗,居然还真是。其实不是我听出来的,是花爷听出来的,他说这个人声音有点像露水,正好这段时间你的大号比较沉寂,他就猜你是不是披着马甲蹦跶去了。没想到还真被花爷猜着了,哈哈!
露水姻缘:_(:3∠)_花爷他身在国外还如此关注着奴家,真让奴家受宠若惊。
花满楼:奴家……露大你还没从小贱奴这个角色里脱戏么……==
露水姻缘:哈哈哈!
花满楼:话说回来,露大,你为什么突然披马甲接剧啊?
露水姻缘:咳,就感觉……大号知名度太高了。
花满楼:……还有嫌知名度高的。。。
露水姻缘:知名度高了,粉丝多,黑也多,对我的评价就会带有太多主观喜恶,不够公正。相比之下,新人cv收到的反馈更真实些。
花满楼:唔,那倒是。
露水姻缘:而且我觉着,既然我打算转型了,就应该抛掉以前的包袱,荣誉也好,黑历史也罢,一概抛掉,简装上路,这样我才能发挥得更加无所顾忌。
花满楼:说起来,你最近接了很多不同的角色呢,要不是花爷认出了你的声音,我还真没听出来,原来这些都是你配的。
露水姻缘:花花,你这是在含蓄地夸我咩?-_______,-
花满楼:不,我是在露骨地夸你。
自从叶鸣去了国外之后,李西元三次元也渐渐忙碌了起来,说要在最后的一年半时间里,争取多积累社会实践经验,为以后找工作做准备。三次元忙碌,所以二次元出现的时间就少了,像这样在网上聊天什么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陈露突然有点怀念过去的那段时光,那时候花爷还没有半隐退,花花也很活跃,他们在网上一起配音一起玩闹的日子,无忧无虑,很快乐。
正惆怅着,另一个小号qq上,一个刚认识没几天的策划敲了进来。
灯芯:微笑傻妈在吗?
逆光的微笑:我在^_^
灯芯:我刚听了你配的小贱奴,实在太棒了!
逆光的微笑:谢谢!
灯芯:于是……微笑傻妈,我这里有个剧,有木有兴趣接?
逆光的微笑:主役还是协役?
灯芯:呃,是个炮灰,没关系吗?
逆光的微笑:没关系^_^
灯芯:傻妈你真好!我把剧本发给你哈,你看看“天天”那个角色。
陈露接收之后打开文档,扒拉着翻了几页,果然天天的戏份不多,几乎到了剧情中部就嗝屁了,原因是患有先天性肺痨。
这一瞬间,陈露脑海中只有“。。。。。。”可以形容。
灯芯:傻妈,看过了吗?
逆光的微笑:看过了^_^
灯芯:如果有意向的话,可以麻烦你先录一段试音吗?我们导演要求比较苛刻,听过试音之后才肯加人入剧组>_
逆光的微笑:没关系。录哪一段,你告诉我吧。
不久之后,灯芯把试音内容发过来,就是“天天”肺痨晚期将死时的一段遗言。
他看了看时间,回复道:今天太晚了,我明天录好试音发给你。
灯芯:~(≧▽≦)/~太好了,傻妈你真是大好人,么么哒!
逆光的微笑:么么哒!
关闭了对话框之后,陈露摇头失笑。
因为换了马甲的缘故,他重新体会了一下新人cv的感觉,因为没什么名气,接的剧几乎都是配角、炮灰甚至路人的角色。
虽然“出镜率”不高,但他接得很开心,因为这些不同类型的角色,让他的戏路突然之间被拓宽了不少。
而且听众的反馈也很真实,配得好就称赞,配得不好就吐槽,不会像以前那样,被粉丝抬得很高,或者被黑粉贬得很低。
当然,偶尔也会传出一些比如“微笑傻妈的声音好像露水大大”之类的声音,但这样的声音并不多,一则“逆光的微笑”名气还不够大,还不足以和露水姻缘相提并论;二则,毕竟很少有人会像花爷那样犀利地一语道破他的真身,最多也就是在剧帖里随口提上一句,然后就被其他粉丝对主役的花痴声给湮没了。
所以,目前陈露还不是很担心自己的马甲会被粉丝扒掉。
第二天上午,陈露醒来之后,吃了露母做的早饭,然后便一个人关卧室里看剧本去了。
天天和陈露本人有很大程度的相似性,因为某些微妙的亲切与同病相怜的体悟,他对这个角色很上心,虽然戏份不多,但他还是希望能尽全力配好。
看完整个剧本之后,他揣摩了一下天天的人物性格和感情变化,然后重点看最后需要他试音的那一段。
这一段台词,算是天天这个角色在全剧中密集度最大的部分了,但语言却并不连贯流畅,想说的话总是被咳嗽干扰得破碎不堪。
虽说句子不连贯,但角色的情绪变化必须连贯。陈露默默将一整段台词记在脑子里,然后带上耳麦,按下录音键。
“咳咳……你听我……咳咳……听我说,我知道我……咳咳……活不了多久了,可是……咳咳……可是我不甘心,咳咳……咳咳……(费力地喘气)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走出过院子……还没有……咳咳……亲眼见过隔壁小妹的模样……还没有……(再度喘气)还没有……”
“嘭——!”房门突然被用力推开,吓得陈露一个哆嗦。
“露儿,你怎么样……”严宏朗忧心忡忡地闯了进来,却在见到陈露瞪着眼睛一脸受惊的表情时,顿住了脚步。
“你……”严宏朗发了一个音,便没了下文,因为他看见了陈露脑袋上套着的耳麦。
虽然没怎么接触过配音,但是严宏朗和陈露认识这么多年,多少还是听说过网配这玩意儿的,也时常听露母抱怨说,陈露平时为了玩配音,经常半夜里不按时睡觉balabala……
露母此时就站在严宏朗身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个劲问“怎么了怎么了”。
“没事,妈,我在念台词呢。”陈露强忍着笑,指了指电脑屏幕上的文档。
露母显然也不是第一次听陈露在房间里“发疯”了,听他这么解释了一句,便若无其事地扭头忙自己的去了。
“什么台词这么乱七八糟的?”严宏朗不着痕迹地掩饰了自己的窘态,走到电脑前坐下来看剧本。
“是个肺痨患者的临终遗言。”陈露笑着解释。
严宏朗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什么角色不好接,要接这种晦气角色。”
“哪里晦气了,我可是有职业道德的cv,才不会因为角色不好就挑三拣四。”
“还职业道德呢,”严宏朗嗤他,“你们这种网上业余的小打小闹,也好意思谈‘职业道德’?”
陈露知道严宏朗一直很看不惯这种网上的广播剧,尤其是*广播剧,他曾经因为陈露的介绍而尝试着搜了一部剧来听,结果很不凑巧地搜到了一部高h剧,听完之后他就一头黑线地教训陈露,说以后别再接触这种东西了,简直腐蚀青少年的身心健康。
但是陈露向来不怕严宏朗,除了医嘱之外,别的一概不听。
既然在网配方面没有共同爱好,陈露只好率先转移话题:“严大医生怎么突然跑我家来了,你不是平时很忙的吗?”
“给你送昨天的检查报告来的,”严宏朗说,“顺便来看看你的情况。”
“检查报告呢?”
“在你妈那里。”
陈露摊手:“给我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跟以前一样,都是一堆数据,你知道个结果不就行了。”
陈露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突然盯着严宏朗看。
严宏朗被他盯得有些发毛:“你做什么?”
“严医生,我会测谎哦。”
“什么?”
“你什么时候说谎,什么时候说真话,我基本都能看出来。”
“得了吧你,”严宏朗笑着拍了一下他的额头,“居然在我面前装起神棍来了。”
“你不信?不信咱俩试试。”
严宏朗皱了皱眉:“怎么试?”
“我问你问题,你回答,然后我用勾和叉记录你是在说真话还是说谎话,怎么样?”
严宏朗挑眉:“要试就试吧,我还能被你唬住不成。”
于是陈露拿出纸笔,面对着严宏朗坐下来,问道:“严医生,我的病情恶化了吗?”
严宏朗:“没有。”
陈露:“我还需要做手术吗?”
严宏朗:“暂时不需要。”
陈露:“你支持我玩网配吗?”
严宏朗:“显然不支持。”
陈露:“如果我总是不听你的话,你会生气吗?”
严宏朗:“如果是病情方面,我希望你能乖乖配合治疗,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如果是兴趣爱好方面,我只是提些个人意见,你可听可不听。”
陈露:“上次我送给你那张情人节诅咒卡,你看到之后生气吗?”
严宏朗:“没什么好生气的,如果人人诅咒都能成真,那世界早就走到末日了。”
陈露:“那张卡你还留着吗?”
严宏朗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面不改色地说:“不记得了,可能已经丢了吧。”
陈露:“如果我说,我想追求你,你会答应吗?”
严宏朗:“不会。”
陈露:“为什么呢?怕女朋友生气?”
严宏朗:“对。”
陈露:“我保证不会打扰你和你女朋友的正常生活,甚至以后你结了婚,她也不可能知道我的存在。”
严宏朗定定看了他片刻:“不,这样对你对她,都不公平。”
陈露:“你真的有女朋友吗,严医生?”
严宏朗蓦地一怔,随即道:“当然。”
陈露:“能让我看看照片吗?”
严宏朗:“没带。”
陈露:“那下次能带过来给我看看吗?”
严宏朗:“这属于我女朋友的个人*,我不能答应你。”
严宏朗说到这里,站起身说:“好了,提问到此为止。我还有工作要忙,先走了。”
陈露挥了挥手中的纸条:“严医生不好奇我判断的结果吗?”
“你还真把自己当神棍了?”严宏朗嗤笑着点了一下他的脑袋,然后起身开门出去,向露母告辞。
陈露目送严宏朗离开,然后低头看着手中的纸条,前面打的全是勾,但是从“情人节诅咒卡”之后开始,一直到结尾,打的全是叉。
“呵,”陈露苦笑,“我倒真希望,我是个神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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