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彤伸手便触到了那钵,眼角余光她仿佛看到时先生的身体颤栗了下。
未及多想,她或许心里本就好奇这个传说中,他一直捧着的‘碗’,好奇心作祟,就这样想端回去看看是什么宝贝。
端了一下,采彤心里一沉,这东西够重的。
时易见采彤端不起来,他的后背才又靠在了椅背上,“这钵——”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几乎是噎在了喉咙里,下一刻,他震惊的喉咙颤抖,咽喉中发出了不受他控制的声音。
他双手猛地攥紧,整个人要靠极强的意志控制,才能不震惊的站起身。
他眼睁睁的看着采彤,竟将那钵端了起来,尽管很吃力,但即便她口中念叨着‘真重啊’,但竟然真的端了起来!
她像只瘦弱乏力的小猴子一般,将那钵从一边,费力的端到自己面前,然后又看了看被时易丢在桌上的竹红菌。
下一刻,她便要伸手去将那竹红菌抓起来放到钵里……
时易此时才反应过来,他长臂一身,越过桌面,按住了采彤的手腕。
采彤感觉到,他的手冰冷的仿佛寒冬中的铁,而且,他在抖,不受控制的,抖的很厉害。
她歪过头,有些疑惑的看过去,入目只是兜帽里的阴影,阴影中仿佛有晕光,那应该是时先生的眼睛,可她看不清楚。
他摇了摇头。
采彤低头看了眼面前的钵,“您不借啊?”声音有点委屈。
见时先生扔按着她的手腕,采彤只得叹口气,心想:不能把这个钵端回去研究了,好可惜。
这个人一直捧着它,此刻还不愿意借,想来肯定很宝贵很厉害,比那些父亲口中贵重的药草,更宝贵无数无数倍了。
遗憾归遗憾,采彤还是端起钵,递给时先生,“那还给您,我让丫鬟拿个手帕包着竹红菌带走吧。”
时易看着面前小姑娘递过来的钵,却没有接,他收回手,盯着小姑娘细弱的双手,半晌未再动一下——此刻,他双耳嗡鸣,整个世界仿佛都受到了天崩地裂的冲击。
采彤举了半天,见他仍然不接,手里的钵实在太沉,她只好放在了自己和时先生中间的位置,也就是桌子正中间的位置上。
然后才回头喊王姝递了个帕子,仔仔细细的将竹红菌包好。
她整个动作过程中,时先生都未动一下,未置一词。
“时先生,您真的救了那些病人的命!我要怎么答谢您?”采彤捧着手里的竹红菌,很快将那钵的事儿抛之脑后,只剩兴奋。
时先生仍然未动,也未回应。
采彤盯着面前隐在黑斗篷中的人望了半天,舔了舔嘴巴,才又开口道:“那……要不我先去做药,回头再来看您?”
时先生仍然没有回应,采彤只好站起身,见时先生还是没有反应,又转身朝外迈了一步,时先生仍然没有反应。
她抿了下唇,便自顾自的朝着时先生作了个揖,转身朝外走去。
心里正念叨着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时先生还真是个怪人。可刚迈出去一只脚,就听身后人用隔着一层水幕般的声音,低沉道:“明天戌时,你来见我。”
语气硬硬的,却说的很自然,仿佛一个惯常发号施令的人。
采彤顿住脚,转过身看过去,时先生仍然没有动,她这才开口道:“好。”
感觉到时先生应该不会多解释,她再次行了个礼,转身捧着竹红菌,带着王姝,离开了清朗苑。
天上太阳正旺,时易的卧室里,却仿佛如冬日里般荫冷。
他慢慢的、慢慢的站起身,伸出手臂朝向那钵,双手用力捏住,使出浑身的力气想要端起那钵,却半晌无法。
即便他发力到手臂发抖,钵仍然纹丝未动。
钵,罩魂钵。
他收回手,确认钵没有变,没有坏,一如以往的无人能动。
许久,他仿佛已经变成了一块儿石头,一动不动,终于,他抬起头,朝向还敞着的门,用充斥着无穷情绪,却又强自克制的声音,极低的声音,仅自己能听得到的声音,呢喃:“863年了……86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