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全是血......
眼前的所到之处都是猩红的血雨,杀伐之声更是愈发地悲切。
“不好!撑不住了!”
“快!快去保护少君!其余的守住阵法!”
“啊!”
兵刃相接的场面铺垫了数不清的身首异处的尸体。身着黑服身受重伤的士兵们不顾自己的重伤仍旧奋力施以咒术支撑起薄弱的灰色防御墙,只为给城上满脸悲戚的男子争取最后一点时间。
整个昏黄的城池混杂着嘶吼和哀嚎,男子银灰色的眸子微微闪动,黑色的发丝在这硝烟之中微弱摆动。男子定了定叹出一口浊气,立即用手结出红色法印,银灰色的眼眸光芒大涨。
顷刻间,城池之上铺天盖地的黑云形成一个巨大的结界,为损伤过重的守卫们撑起了后盾。由于法力损耗太重,男子眉头微蹙嘴角溢出鲜血,两鬓爬上了几丝银霜。
“君上!不可!”
佩剑的将领还未来得及跑到男子身边护驾就被一阵金光震得灰飞烟灭。
“洬兮!你快停下,封洬兮!”
身着华服的女子不顾被裙摆绊倒的伤口,一路躲避斩杀冲到被叫做洬兮的男子的身边将其接住。
“洬兮,你怎可不顾自己的安危动用了本源禁术,你又怎可不顾我和两个孩子......”
“别、别哭......此番天界打着诛邪祟护安危的旗号突袭定是早有准备,魔界里已经出了叛变的人,不安全了,咳咳”
一大滩血从封洬兮的嘴里涌出。
“我既作为纯魔血脉又是魔君,岂能看着我族人如此惨烈地死在那些宵小手里......”
“仙魔妖三域早就动荡,他容与从魔域地界抽走了上古灵蕴还不知足,如今以天界为掩护打起了我儿身上灵源的主意,可恶!咳咳咳...说到底,是我没用护不住你们啊......”
封洬兮的手臂和脖子上黑色的纹路还是显现暴走,痛苦难忍。
女子着急地一把撤去自己身上累赘的华服装饰,一头青丝飞散,青绿色的微光闪现,封洬兮立刻抓住女子打断了她的施救。
“没用的,本源禁术已开,无法回头了......榆梓,你,你现在快去宫内带两个孩子走,快,快去,你定要护得他们周全!”
封洬兮费力的支起身子,将一枚玉牒令牌交予榆梓手中之后便踉踉跄跄地向战场中独自伫立的那个人走去。
榆梓紧紧攥着玉牒,已然顾不得自己披头散发疯疯癫颠地形象,向宫内跑去。
宫内之中,不论老幼妇孺皆成了遍地残破不堪的尸骸,几名天界士兵举起刀戟向两个年幼的孩童逼近。长一点的男童用自己的身躯挡在了年幼的女童面前,银灰色的眼睛闪动着无法遮掩的恨意。
女童则是怯生生地躲在男童身后,朱红色的眼眸里透露着不安与惶恐,小手更是紧紧地攥着身前男童的衣袍不肯撒开,生怕眼前唯一的亲人也遭遇不测。
女童咬着嘴唇还是忍不住地晃了晃男童的衣袖,开口道:“哥哥......我怕......”
“乖,不怕,有哥哥在的,谁也动不了你!”男童转身轻轻抱了抱女童,给她以轻柔也最无奈的安慰。
“可是,为什么他们都倒在地上不动了,他们刚刚还在陪我玩的......”
男童顺着女童手指的方向全部看过之后,瞬间失语,只得紧紧将女童护在怀里尽量不让她记住这遍地的血腥。
一旁的士兵握着刀戟的手微微颤抖,因为在他眼里,眼前这两人宛若人间再普通不过的稚童,根本和魔界少君扯不上关系。
另一士兵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用胳膊肘推搡了他一下,小声说道,“再怎么像不懂世事的稚童,那也是魔界少君,我等此番得天尊的令就是抓捕他们的,你可别想什么不该想的,回去可不好交代!”
听完一席话后,士兵咬咬牙,握紧了手中刀戟准备刺向没有任何还击能力的两个孩童。
突然宫门一声巨响,榆梓站在门口震碎了门墙上的所有装饰,满眼都是肃杀之气,在看到天兵们举着刀戟对着两个孩童后,榆梓身上的煞气更是爆发地更加浓烈。
大袖一挥掀翻了几名士兵又一个飞身冲向另一名士兵掏出其心肺,之后动用法印将剩下的几名天兵一一斩杀后,才带着满身血污踱步走到孩童面前。
“敢动我儿,找死!”
“母皇!”
“娘亲!”
榆梓立刻抱住两个瑟瑟发抖的小人,脸上满是怜惜心疼,如果晚来一步,她的两个孩子只怕早就成了天兵刀戟之下的孤魂。女童高兴地在榆梓的怀里摆动着小脑袋,男童虽说倒在榆梓的怀中,可他的双臂依旧紧紧抱着他视若珍宝的妹妹。
“娘亲,爹爹呢?爹爹说好要来给我看魔域最美的金骸花的。”
“你乖乖听话睡一觉,爹爹很快就来了。”
说完,榆梓立刻抚上女童的脑袋让其昏睡过去,男童立刻迎上前抱住女童又满脸担忧地看向榆梓,小声询问:“母皇,父君他是不是.....?”
榆梓为男童整理好衣袍和发鬓,轻抚着他的脸柔声道,“彣彧,答应母皇,替母皇和父君照顾好你妹妹,好不好?”
“母皇,这是怎么了......我......”
“彣彧,没时间了,你快答应母皇!”
男童立刻双膝跪地,定定地看着榆梓,说道:“彣彧发誓!定不会辜负母皇和父君的嘱托!可是母皇......妹妹体内的灵源本体如不想办法藏住,只怕往后上天入地,她都躲不过天界的追捕啊!”
男童话音刚落,榆梓立即施法从自己的心口抽出全部心魂,交到彣彧的手里,点点绿光还在不停地跳动。
“她体内的上古灵源一直以来就是我魔树本体守护的,若不是当初容与那个老贼趁我元神不稳,偷走了我树上的灵蕴,你妹妹现在也不会成为那凶煞灵源的宿主了”
“事到如今也唯有我的心魂才能稳固住她体内的灵源。彣彧,你快用咒术将我心魂炼化注入她体内,这样一来灵源气息将能隐藏,只是我命不久矣,往后,魔界的重担只能由你这个少君扛了......”
说罢,榆梓脸上挂着悲切的笑容,身下开始蹚出越来越多的鲜血,双手也渐渐虚化直至碎裂成点点荧光飘散在空中。封彣彧连流泪的时间都没有,立刻将榆梓心魂注入,然后背起昏睡过去的女童开始四处躲逃。
战场之上,封洬兮拖着沉重身子一路斩杀来到了伫立着的男子面前。
“呵,向来有自己行事做派的思言上神,原来也会被利益驱使。”
“洬兮,别来无恙。”一袭白袍的男子缓缓转过身来。
“我本无意于领这龌龊差事,亦是知你纯魔血脉不屑于做那阴损之事,可我手握冽羽剑就不得不被天界差使,不得不担着上古神器的神仆之名为天界效力!”
“哼!好一个不得不!想来你我互诉愿景只是为了如今这一着,既然你我立场不同不如痛快打一场,倒教我了了心...咳咳咳......”
思言立即接住了命不久矣的封洬兮,衣袂飘飘的白袍更是点点红星,甚是扎眼。
“你这是何苦呢,我不会和你动手,更何况你,总之,这场战事我不会插手,若你有什么需要嘱托的,我定会去做!”
封洬兮艰难地攀住思言的衣袖,恨不得生生撕扯出一个洞来,可想说的话语更是从嘴里艰难地蹦出来。
“思言,你...我本源......同期而生,却、却没想到竟是这般境地,我、我的影殒剑你得替我藏好,更是务必、务必让天兵放过我儿......我,呃。”
封洬兮话未交代完,便瞪着眼睛没了气,不过一会儿尸首便化作了灰烬,消散在这战场之上。
“话未落人气绝,洬兮,我能做的不多,做得到的定会去做,是我天界欠你的!”
思言瞬时化作一道白光前去寻找封洬兮的两个孩子,而藏匿在尸体下的黑影看着白光微微眯起了眼睛,“哼,这四海八荒的眼睛都盯着,她注定是牺牲品,护不住的......”
玄风山上的雅居内,一个女孩躺在床上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额上更是冷汗连连,姣好的面容因为梦魇显得苍白了几分。忽地她猛烈睁开眼大叫一声,玄风山上的鸟兽四散,她却坐在床上久久未曾回过神来,直到她看到了床榻边收起术法的身着银衫的男子。
女孩眨了下眼低头看着只着里衣的自己,不好意思地往被窝里挪了挪,耳根更是烧红得不行。
“大,大师兄,你怎么...怎么在这?”
银衫男子将女孩的举动都看在眼里,脸上的落寞转瞬即逝,高立的发冠和额前的几缕青丝,倒是将其五官衬托得十分出挑,轻启的红唇流出的声音缱绻着一点温柔。
“许是门内要新收弟子,听瑶忙里忙外太累就梦魇了,所以我用静冥术帮你平稳了下。”
“啊?我又梦魇了啊,可我怎么就是记不起梦到了什么呢,不过还是谢谢文昀师,呃,大师兄了,那个,师兄我......”,听瑶说完有些尴尬地挠挠头,看向文昀师兄的脸也有些微红。
“是师兄唐突了,听瑶如今已是十六,我自是不能像小时候那般待你,你且换好衣裳再去门厅见师父。”
文昀说罢起身挥了一下袖袍,桌上立即出现一壶飘香的热茶,尔后便大步离去了。听瑶见状抱着被子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看了看文昀走远的身影,马上嘭地一下关起大门捂着心口大呼起来。
“哇,真是的,怎么又被大师兄看到这副糗样了,啧,怎么只要梦魇大师兄都在呢,唉,郁闷死我了。”
青丝散乱衣衫不整的听瑶拍了拍胸口大步走到桌边嘬了一口热茶,不禁发起呆来。对于听瑶来说,她根本没有年幼的记忆,不知家在何处父母是谁,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就差点被邪祟给吃了。
是文昀师兄出现用剑术杀了邪祟并将她牵到了师父面前,回了玄风山学习穿衣吃饭,学习斩妖除魔,在听瑶的心里,文昀师兄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想到这里,听瑶的脸又开始红了起来。可还没把思绪迁回来,大门嘭地一声被震开,听瑶吓得手一抖,茶水洒了一地,那是文昀师兄给她热的茶,可惜了。
门外的男子一袭灰袍,发冠上的玉簪晶莹剔透,额前的两束龙须飘动着,很是英气。
“呆瓜!你要磨磨蹭蹭到什么时候啊,今天要选拔弟子了,你不是......”
男子踏进门看到听瑶后不禁一愣,听瑶回头看向男子的时候,青丝赤足,宛若一只懵懂的初生精灵,俏皮懵懂。
男子耳根微红,很快低头走向一边,用术法将地上的被子一把罩在了听瑶头上,嗫嚅道:“你一女孩子家家的,成何体统!还有,师父不见了不说,你作为师父的女儿你倒是勤快点露脸啊!”
听瑶慌慌张张一顿乱抓终于把被子薅了下来,可头发已经乱糟糟的了,衣服更是滑向一边,歪七扭八的。
还在四处看着男子一回头差点一口老血给噎死,听瑶则是气鼓鼓地大喊:“喂,宥忞,进来敲个门会死啊,知道女孩子家家的你还擅闯,还有,你叫谁呆瓜?!”
“我,我以为,你还在睡觉,那你,你赶紧梳洗,不跟你说了,我先去找师父。”
宥忞有些慌乱地快步离去,听瑶关上门,换上蓝色衣裙,嘴里还在碎碎念:“哼,让宥忞做师兄真是让他占便宜了,不过没关系,今天选拔弟子后我也有师弟师妹了!”
说完还不忘将地上的茶杯碎片捡起,用术法还原放在桌上后再蹦蹦跳跳地出门去门厅了,而不远处石柱后的宥忞看着离去的听瑶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也向门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