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傍晚,暮色初临,西京城城门口,面色温和的紫衣公子眺望着向远处延伸的长长官道,清水般的眸子泛着几丝忧虑。
守门的侍卫见他神情温润,一介书生模样,可身姿却如顽石一般,伫立此处,已有两三个时辰。于是踱步到他跟前,见他眸光凝视着远方,不移不动,不禁心生纳闷:“这位兄弟,你在这大半天,究竟在看什么呢?”
西边天空,一轮红日已然坠下,男子清秀的眉头,紧了紧。
听闻侍卫的问话,他清亮的眸底显现出几分温柔,低低喃喃道:“我在等人。”
守了多年城门的侍卫见多了南来北往的人,听他回答眼里更是一片了然,不由笑道:“小兄弟是在等你的心上心吧。天都快黑了,你的姑娘今天恐怕回不来,你还是明天再来等吧。”
紫藤摇了摇头,眸光并未从官道上移开,只问:“这位大哥,你们何时关城门?”
“亥时。”
“那我便等到亥时。”
侍卫叹了口气:“真是个痴儿。”
紫藤面上笑了笑,眼里的沉重却深了几分。
侍卫打量了他几眼:“小兄弟长了副好相貌,还怕没有姑娘喜欢?听老哥一句,这女人啊,你万不可表现地太为在意,否则,他们就会蹬鼻子上脸,恃宠而骄。最后,烦恼的还是自己。”
紫藤听了这话,微微皱了皱眉:“她,和其他女子不一样。”
这守门的侍卫大概三十来岁,不以为然,哈哈一笑:“小兄弟,老哥我可是深有体会,像我家里那位,想当初刚结亲那会也真的温柔如水,老哥我是捧在手心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可这惯着惯着,就成了一只母老虎,如今啊,老哥我天天被骂还不敢还嘴。所以啊,咱们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小兄弟,回去吧,在这等人的一般都是些娘们。”
紫藤默然不语,片刻后,温润一笑:“这位大哥,其实深爱你的妻子吧。”
侍卫一愣,黝黑的面上忽然闪过一片不自然的红晕,只是他的脸委实过黑了些,那红晕完全被遮了住。他打了个哈哈:“什么爱不爱的,都老夫老妻。唉,也就你们这些年轻人,成天把爱挂在心上。”
紫藤清清润润的声音如泉水一般流淌过他心上:“这位大哥应该是一个爽利性子的人。你若不是深爱着你的妻子,又怎会骂不还口。”
侍卫干笑几声,辩解道:“我那是好男不和女斗。”
紫藤瞟了他一眼:“那也没什么不好。毕竟这世间能找到这么一位能让你骂不还口的人,也不容易,不是么?”
侍卫想了想,点头道:“我那婆娘嫁我也吃了好多苦,当初我家里穷,还有几个年幼的弟妹,可她从不曾抱怨,反而时常宽慰我。现在想想,她若不是这性子,我家里哪会有现在的光景。”
他虽言语平实,可字字句句洋溢着幸福。紫藤微微一笑,赞赏道:“你有一位好妻子。”
“那是当然。”
侍卫黝黑的面上尽是得意,他瞧着紫藤清润的侧面,微微一怔:“小兄弟,你这样的相貌,在这西京城,除了我们世子,也少有人比得上。你看上的那位姑娘应该很漂亮吧。”
紫藤“嗯”了声,“这世间任何女子都不上她。”
“小兄弟,话可不能这么说。”那侍卫一脸不信:“还有人比我们的青月郡主更美么?”
“她自然是最美的。”
“你这小兄弟,真是个情痴。”
侍卫眼里尽是狐疑,低声道:“这世上哪有姑娘美得过青月郡主。”
夜风拂来,天边一轮圆月升上空中,大如盘,盈盈月光中,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眼尖的侍卫立马认出:“那是我们世子回城了。”
紫藤清眸一亮,迈脚就上前走去。
那侍卫赶忙拉住他:“我们世子虽然毫无架子,小兄弟你却不能上前叨扰。”
紫藤嘴唇刚动,便听他道:“这天下崇拜我们世子的男男女女,数不胜数。老哥我见多了那些想方设法想结识世子的人。我们世子脾气好,马车被拦也不计较,可日日这样,我们见了都烦。我看小兄弟你浑身正气,莫不是也想成为那样讨厌的人?”
紫藤挣了挣,可这侍卫牢牢拽住他的袖子,他无奈道:“这位大哥,你误会我了。”
“我没误会,你敢说你在这等地不是世子的马车?”
紫藤顿了顿道:“是。可是。。。。。。”
“没什么可是。亏我信以为真,以为你真的在等你的姑娘。”
马车渐渐靠近,赶车的盛宴瞥见拉扯的二人,低声道:“公子,是紫藤公子。。。。。。”
“停车。”
清清淡淡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修长的手指掀起了车帘,露出那人谪仙一般的如玉容颜。
那侍卫欣喜的迎上前去:“见过世子。”
盛青伦点了点头,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曹大哥,深夜守城门,辛苦了。”
侍卫急着摇头:“不辛苦,一点也不辛苦。”
盛青伦的眸光越过他,落在前来的紫藤君上。
“见过紫藤君。”
紫藤朝车内一瞥:“见过公子伦,离离可在车上?”
盛青伦见他眼里含着焦虑,躬身出了马车。
“离箫说,今日是十五,她需去寺庙还愿。于是半个时辰前下了车,去了华明寺。”
紫藤瞧着眼前这人,他高洁不染尘,眸色清明,心里却深深的一沉,一向清润的音色却有几成压抑的沉重:“公子伦,这荒郊野外,你怎么就让她一人孤身上山呢?”
盛青伦一愣,他看得很清楚,紫藤君清澈的眸子里有担心,有忧虑,还有几分愤怒。
盛宴见自家公子被责备,忍不住辩解道:“离箫姑娘武功高强,特立独行,她的决定我们又能如何?”
紫藤张了张唇,眼里的心疼却无以言表,他顿了顿,终是努力从容说道:“公子伦,可否借我一匹马?”
触及到那哀痛的目光,盛青伦心底一震,想问什么,终究是吞咽下去。
“曹大哥,请为紫藤君牵一匹马来。”
那侍卫忍不住又看了紫藤几眼,道了声:“是。”
马车里的燕怀探出头来,朝紫藤道:“这位公子,又见面了。”
紫藤拱了拱手:“见过公子怀。”
燕怀问:“这黑灯瞎火,公子你要马是打算去华明寺?”
紫藤点了点头:“她一人,我不放心。”
燕怀瞥了盛青伦一眼,又道:“这当今世上谁还能伤的了医仙离箫么公子你又不擅武艺,若你实在不放心,我燕怀就为你去一趟吧。”
“多谢燕公子好意,紫藤和离离约好了一起去还愿,如今她先行一步,我自然不能违约。”
听见紫藤拒绝,燕怀懒懒一笑:“我听说华明寺的紫竹林风景不俗,今夜月色正好,若公子不介意,燕怀便与公子同行,可否?”
“这。。。。。。”
见几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紫藤心里叹了口气,眉头又紧了紧:“那,好吧。”
燕怀朝盛青伦扬起唇角:“如此,麻烦公子伦再多给一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