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多地战火纷乏,石广元随着令官骑马辗转多地避免战火,七日才堪堪到了京城,看着国土满目疮痍,流民遍野,哀嚎不断,自己堂堂七尺男儿,直想立时便为国效力,投入到拯救百姓于水火的奋斗中去,连对夏白露的思念之情也减弱了半分。向城守出示了文书,才得入京城,城中歌舞升平,好似并未受战火的影响,现下已是戌时三刻,令官引着住进了集市中的官驿里,待日后圣上召见。
令官将石广元安顿妥当了,便忍耐不住离家数日之苦,赶忙上马回家了。
一路看了众多的流民,石广元心下甚是不舒服,虽说几日奔波劳碌,但眼下自己依旧是吃睡不好,烦忧的紧。他匆匆沐浴之后,打开包袱想换一身宽敞的襜褕,一眼瞥见包袱里的一把干柳条,眼光穆的柔软起来。
那日他要启程,白露早早就来到他家门口处相送,还掏出一把干柳条来,石广元笑着抚摸那束柳条,从怀中掏出一方绣了星星的丝帕,那丝帕绣的简直不堪一睹,针脚乱七八糟毫无章法,是当日自己替白露挨打之后,白露拿出来给自己包扎用的。虽说早已洗干净,可石广元并未打算还回去,权当是送给他的了。
笑意达眼底最深处,石广元突然想到,诸葛兄对待白露的态度,以及两人之间的互动似乎格外亲密,那时白露去夏侯府上自投罗网,诸葛兄最后要说没说的那句话,必是在紧张白露,现下自己远在京城,与心上之人不能一见,而他两人日日均在一处,难免日久生情,心底一股苦涩涌上,石广元摇摇头将丝帕复仔细揣入怀中,打算去京城的集市上走一走,散散心。
刚走出官驿门口,就见得一个驿卒恭敬道:“石孝廉,这么晚还出去啊?”
石广元点头,问道:“这位小哥,我想去个热闹的地方逛逛,不知何处是集市呢?”
“哎呦,石孝廉您可是问对人了!”驿卒点头哈腰,指路笑道:“您沿着这条街一直往前走,见了一个唤作落霞楼的酒楼向东那么一拐,现下这时辰,晚集市才刚开,卖的好东西多啊,您瞧我这不是轮班当差么,不然我也跟着那群人去逛逛了…您买个小玩意儿送心上人,她必定欢喜的什么似的…”驿卒一脸喜气,颇热闹的道。
“多谢小哥,我知晓了”,石广元递过一小块银子打赏驿卒,抬步出去了。
天色已暗,城门早已关闭,晚集市上还热热闹闹的做着生意,两边都是各行各业的小商贩的叫卖声,人声鼎沸,石广元在街上慢慢走着,看着说说笑笑的众人,仿佛一个隐居于闹市的隐者,恍惚间便生出一股隐居避世之情,若真能和心爱之人不问世事,独独回到深山老林中男耕女织过那闲云野鹤的生活,当真是人间妙事!这感情草一般在心底疯长,缠绕腐蚀着报国的壮志情怀。
石广元不禁摇摇头,从小便立了志向,若要闲云野鹤,何苦每日晨起听先生讲经,现下又被举为孝廉,报国之志已扬帆起航,怎有此时反悔的道理?
何况,这几年结交一众名士,诸葛兄尚且说,想于乱世谋得安身立命之一隅,难上加难,只能做那浪尖上的翻云覆雨者,方可不受乱世波折。
石广元忽觉腹中饥饿,随便找了家面摊,要了一碗汤饼,坐下慢慢吃。看着繁华非常的景象,石广元叹了叹,现下兵荒马乱,民不聊生,不知还需多久战火将蔓延至京城,而这样的繁华景象又能维持多久呢!
无甚胃口的石广元粗粗吃了几块面片便放下了木箸,在案上留了两个铜板便缓缓起身,沿着石板路漫无目的的往前走。
卖灯笼的,摆摊算卦的,磨刀的,蹲在路边打酒的…
石广元一脸惆怅,集市中的繁华仅入得眼中,入不得脑中,不知未来该是如何光景,脚步一滞,停在了一家算命摊旁,摊子上摆了竹签筒,龟壳一溜儿算卦之物,摊子旁立了一黄幡,算命道士一身破烂道袍,右手边一支木拐杖,捻须合目,在纷繁的集市上显得清心寡欲一般,似有所感,缓缓睁开双目,道“公子可有兴趣在我这儿算上一卦?”
石广元点头在摊前坐下,“劳烦大师。”
道士浑浊的双眼一溜,胸有成竹道,“公子算个什么?”
“算算仕途吧…”其实石广元也不知算什么,只是心中忧郁之事繁多,寻求个解罢了。
“公子仕途坦荡,何须一算,我瞧…”道士摇头一笑,“姻缘倒是公子现下所愁之事…”
石广元心下一惊,某不是这道士已然看出了?立刻拱手一揖道:“大师真乃神人也。”
道士嘿嘿一笑,“好说好说”,做了个请的手势,“公子用哪个算?”
石广元随意指了指签筒,道“这个罢。”
道士将竹签筒递给石广元,“来,自己摇出一支来。”
石广元依言,哗啦哗啦的晃签筒,不时便掉出来一支,道士接过去一瞧,捋着胡子沉思片刻道,“公子今日所愁之事,大半便是源于此。”
石广元附耳倾听。“若要寻得好姻缘,怕是还得一段日子,所谓当局者迷,公子虽有天人之才,也很难看清自己的内心啊!”
“敢问大师,此话何意?”石广元听着一知半解,自己的内心如何看不清?
道士哈哈笑道,“此乃公子命中之劫,小道不敢多言呐!”
“那,大师,可有破解之法?”石广元问道。
“破解之法是有,只是若要做到,对公子来讲只怕是难如登天啊!”道士又三缄其口。
“大师请讲!”石广元恭敬道。
“天机不可泄露啊!”道士故弄玄虚,又看石广元一脸急切,叹了口气,“公子只要记住,舍得二字便好!”
石广元略略有些惆怅,想起了夏白露来,初见那丫头时,便被她眼中的华彩所吸引,那样的光芒好似从不会被世俗的枷锁禁锢一样,给人一种错觉,好似她想做什么便能做成一般。她不同于一般女子,虽身为商贾之女,却热爱,浑身洋溢着青春的气息,让人直觉着在这样黑暗的时代下也会有一丝希望,这样的气息正是他所欠缺的。也不知现下她在做什么?是在学庐中?不不,这么晚了,该是在房中歇下了吧。
石广元留下银两,向大师道谢缓缓站起身来,行了一二十步,切莫执着…本是心思烦乱,想让大师开导一番,不曾想现下更是不知所措起来。
“砰”的一声,石广元左肩一疼,只见一个小乞丐在集市中横冲直撞,把自己给撞了,那小乞丐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撞了人还继续往前跑,生怕有人在后面追一样。
几乎是本能的,石广元摸了摸腰间的钱袋。
不见了!
“你站住!”石广元上前一步喊道。
那小乞丐速度丝毫不减慢,只飞快回过头来,向石广元吐了吐舌头,脏兮兮的小脸笑开了花,眼中精光绽放,奸计得逞般做了个手势,消失在巷子尽头。
那小乞丐竟是个姑娘家!石广元猛地刹住脚步,暗暗摇摇头,算了,反正出门前仅拿了几块碎银子,并没多少钱。刚来京城便被偷了钱袋,石广元更加无心逛下去了,转身慢吞吞回了官驿。
石广元白日看看书,一日三餐都有驿卒给送到房内,书看累了便在官驿内的院中走一走,这三日来也认识了一些其他郡举荐上来的孝廉,不过大部分人单从言谈举止来看便粗鄙的很,石广元心下着实不想与他们深交,直和一位从河内郡举荐上来的唤作张湾张万里的孝廉交往,此人虽是粟邑令张汪之子,却品行端正,不欲与纨绔子弟为伍,于是便和石广元很是聊得来。
两人便相约一同入宫面圣,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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