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应该是三十七年前的冬天了,三十七年前,黎文轩五岁。
那一年黎家的家长想去看雪,就带着黎文轩三兄弟一块去了七桐山,在山腰的旅店投宿。
因为去的人比较多,他们直接包了一整座院子下来,随后就把三个孩子丢在院子里,大人们去收拾行囊了。
黎文轩是老二,上头有一个哥哥,刚满八岁,下头还有个不满两岁的弟弟。
弟弟年纪还小,需要人看护,所以很快的就被抱到房间里,哥哥已经八岁了,属于坐不住的年纪,老早就跟着店家的小孩疯玩了,只有黎文轩一人,呆呆的在后院里玩雪。
原本定的行程是五天四夜,结果到了第三天的时候,也许是大人们觉得反正院子是锁了门,小孩自己在那玩也安全,于是就全都聚集在屋里喝茶说话打麻将,一时间全都忽略了黎文轩。
黎文轩自己也不在意,自己堆小雪人玩,堆着堆着,雪人就说话了——
“错啦,你那样不对,雪人不是那样的。”黎文轩把大雪球抱到小雪球的上头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黎文轩回头一看,是个穿着红肚兜光着脚丫的男童。
“那怎么弄?”黎文轩看了看手里的雪球,求助的向男童问道。
“你这里的雪太少了,不好玩,我带你去雪多的地方,那里堆起雪人来才好玩呢!”
“好。”于是五岁的黎文轩就跟着才开灵智的雪珈走了。
雪珈带着黎文轩来到人迹罕至的深雪堆下,然后教他怎么堆雪球。
那一个下午那块大大小小十几个雪人都是他们两个堆起来,黎文轩特别有成就感的傻笑,雪珈见状团了一个跟饭团一样大的雪球给他。
“这是什么?”黎文轩接过雪球好奇的问道。
“这个是我最喜欢吃的雪团子,可甜了,你尝尝。”雪珈像是找到了能一起分享的人般兴高采烈的推荐自己喜欢的食物。
黎文轩捧着雪团子,先是伸出舌头小心翼翼的在雪团子上舔了一口,感觉舌头都要冻僵了。
“不好吃。”黎文轩嫌弃的将雪团子丢在地上,说道。
“你再试试。”见自己心爱的雪团子被人嫌弃,雪珈有些急了,又做了好几个递给他,“怎么样?是不是很甜?”
“嗯。”黎文轩试过了几个以后点点头,赞同了雪茄的话。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这只是因为舌头冻住了而产生的错觉。
雪珈见他点头以后高兴的笑了,当下又做了好些想要让他带回去,全部都塞在他外套的口袋里了。
“不过这些都没有我家做的酒酿丸子好吃。”黎文轩很突然的想起过年时候吃过的酒酿丸子,有些馋嘴的说。
“酒酿丸子?也是圆的吗?”雪珈别的都还好,唯独就喜欢圆圆的东西,一听酒酿丸子带着丸子两字,下意识的问道。
“嗯,是圆圆的。”黎文轩想着酒酿丸子的形容,还给他比划了一下,当然是放大了好几倍的酒酿丸子,“你要想吃,我可以让阿姨做,然后明天给你带。”
黎家有专门做饭的阿姨,手艺好的没的说,这次黎老太太——也就是黎文轩的祖母——也跟着来了,她年纪大了,牙口不好,就喜欢吃那个阿姨做的饭菜,所以也就带着她一块来七桐山了。
“好啊好啊,那我明天还在这里等你。”雪珈一听黎文轩要给他带酒酿丸子,当下馋的直点头。
于是两人就这么说定了,随后雪珈送黎文轩回了院子。
但是没想到的是,当天晚上八点黎文轩就发起高烧,额头烫得不行,黎家人手忙脚乱的把他带到山脚下镇上的一家医院里去,因为高烧来势凶猛,还一度进到了急诊室。
到了十一点的时候,黎文轩才开始清醒过来,醒来发现自己在医院,就问黎母什么时候回旅店去,黎母告诉他因为他烧的厉害,这两天都要住院观察,不能回旅店去了。
黎文轩一听就着急了,他跟雪珈约好了明天在下午玩耍的地方见面呢,当下闹的要出院。
然后被黎母狠狠地削了一顿,总算被削的耷拉个脑袋老实了下来。
黎母让他一个人老实的在床上躺着,就去找医生询问相关注意的地方。
黎文轩很不高兴的坐在床上,低着头嘟着嘴。
“你怎么了?”黎文轩的大哥黎景轩刚走进病房就看见弟弟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面上的神情很是委屈。
“哥哥。”见到哥哥,黎文轩还是没忍住情绪,眼泪一滴一滴的掉下来,砸在被子上,他哽咽的说道,“我跟雪珈说好了明天要一块出去玩,可是妈妈不让。”
“这有什么好哭的,妈妈不让就换一天去啊。”黎景轩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能让他哭鼻子,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小的事,当下挥挥手说道。
“那,那你去帮我跟雪珈说换一天再去。”黎文轩这么一听,也觉得哥哥说的有道理,止住哭声边打着嗝的找哥哥寻求帮助。
“行,没问题,我去帮你说。”黎景轩毫不犹豫的拍着胸脯保证道。
于是就拿着弟弟画成鬼画符的地图回到了旅店。
“景轩啊,很晚了,你该洗澡睡了。”
因为黎母要留在医院照顾黎文轩,所以是阿姨来看管他,这会时间一到就催着他去洗澡。
“哦,马上来”黎景轩还来不及掏出口袋里的地图就被赶去洗澡了。
“这孩子,这都画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在收拾衣服的时候,阿姨习惯的顺势往口袋里掏,摸出来那张画着鬼画符的地图,打开来看是一团涂黑的线条画,直接就给丢进垃圾桶了。
而洗完澡的黎景轩也忘了这事,第二天起来他又跟着其他的小朋友疯闹着玩去了。
很快的时间终于到了黎文轩跟雪珈约好的那刻,雪珈满心期待的坐在雪地上等着,但是黎文轩一直都没有来。
它等了大约四天左右,就一直坐在那里直直的看向来时的方向,一屁股都没挪动过。
到了第五天,一直都不见人来,有些不高兴的它改变主意了,它决定自己去找黎文轩。
然而等它再次来到那个院子的时候,发现住在里面的黎文轩一家已经不见了,整个院子空荡荡的,房间里也黑着灯,它觉得自己被欺骗了,哭得很伤心的就回去了。
“呜呜……骗子,大骗子,我要好好修炼,你这个大骗子!”它这一回去,就是三十五年没有出来。
实际上,黎文轩的病住了两天医院早就好了,但是病好的同时他也把雪珈这件事给忘了。
而黎家大人也觉得孩子太小,怕受不住寒气,在黎文轩出院后的第二天就收拾行李打包回府了。
……
回忆渐渐回笼,黎文轩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众人干笑了两声,然后才看向雪珈解释道:“那个,我不是让大哥去找你说了吗,我那天回去后就开始发高烧,被送进医院了,去不了了。”
“没有!”雪珈闻言依旧气鼓鼓的说,“我等了你四天,都没有见到一个人!”
黎文轩只好掏出手机给黎景轩打电话。
“啊,你说那件事啊,我回去后就给忘了,啊哈哈。”
电话那头传来黎景轩爽朗的笑声,黎幼薇听了以后扯了扯嘴角,保持沉默。
这还真像是她大伯能干出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