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废后(1 / 1)

碧湖边守卫森严,里里外外围了好些宫人。

姜娆赶到时,太子已经被送往最近的宫舍诊治,张俊最先抵达,此刻正守在太子榻前。

微风阵阵,但见青花石的路面上,琉璃浑身湿透,鬓发散乱地贴在脸上,此刻早已面无人色,颤抖不能言语。

姜娆在袖中的手心攥紧了,步步踏来,径直越过众人,立在琉璃面前,“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胆敢伤害太子分毫,本宫便绝不会放过你们。”

那声音极是冷冽,姜娆素来以娇媚闻名后宫,宫人们何曾见过这样气势骇人的一面?

登时鸦雀无声,各自眼观鼻,鼻观心。

琉璃掀起眼帘,目光中带着怨毒,她扯开嘴角一笑,“奴婢失职,但并非故意,请娘娘明察。”

皇后此刻急急从另一边赶来,却是云淡风轻,悠悠乘着凤撵,才一下地,便冲着琉璃道,“你是本宫近前的老人了,怎地会如此莽撞?太子殿下千金贵体,你便是有十条命,也抵不过来。”

语气亦是关切,但扫过琉璃的眼神里,一丝盛怒一闪而过,琉璃复又低下头去。

场面一时僵硬下来,皇后上前,“姜妹妹还会快去瞧瞧太子,这奴婢本宫自会严惩。”

姜娆弯眉一笑,原地走了几步,瞧着那地上一条条铺开的水渍道,“太子一定会平安无事,只怕有人要失望了。还有,她失职以至太子落水,其罪当诛,即便是皇后娘娘的人,臣妾也绝不会妥协。”

“太子如何了?”阴沉的声音穿透人群,宫人们连忙辟开路径,皇上一身明黄的龙纹朝服大步走来,过处凛凛生风,教人不寒而栗。

皇后先一步行礼,满含歉意道,“陛下息怒,是臣妾的宫人护送不利,太子略沾了水,并无大碍。”

姜娆打断她的话,“皇后方才并不在场,怎知并无大碍?还是这根本就是早有预谋,不过是弄巧成拙罢了呢。”

卫瑾脸色不善,沉吟片刻,挽了姜娆手臂,“随朕过去瞧瞧,这里朕派人处理,爱妃放心,临猗绝不会有事。”

“此事如此,臣妾想着若不压入慎刑司拷问,必不能如实查清,”姜娆眉心紧蹙,“臣妾只有这一个要求,可算过分?”

皇后连忙道,“臣妾自会给陛下和姜贵妃一个交代。”

姜娆瞥了她一眼,“若是当真有事,皇后娘娘又拿甚么来交代?太子的安危难道还不如一个奴婢?”

皇后一时被堵得无言以对,卫瑾握了她的手,“即刻压入慎刑司,皇后先回紫宸宫。”

“陛下…”皇后还想做最后的抵抗,但皇上已和姜娆蓦然走远,根本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

琉璃被慎刑司的宫人强行拖走,即便是位份再高的女官,一入慎刑司,就绝不能全身而退。

牙缝里不吐出些真东西,怎会善罢甘休?

皇后伸出手,终究没有拦下,琉璃如木偶一般,只是默默回头,深深地望了皇后一眼,“奴婢感念娘娘恩德,此次无心之失,却铸成大错,只恐连累了娘娘…”

此话真情切切,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明。

皇后沉默不言,缓缓转过身去。

心道,这琉璃还算是个聪明的,不枉着许多年的栽培。

太子落水抢救及时,并无大碍,只是数月大的奶娃儿口不能言,教姜娆心疼到骨子里。

以前她从没有任何一刻,如此恐惧,一想到他曾置身于险境,便恨不得替他承受一切。

卫瑾始终坐在一旁,临猗的小手紧握着父皇的一根食指,沉沉睡着。

但不一会儿,就发起了高烧。

张俊仔细查体,说是受寒而至,便连忙开方子煎药,又是一阵忙碌。

有些日子未见,卫瑾抬手抚了抚她的鬓发,如今前朝风波暂且压下,他不去初棠宫,便是对姜娆最好的保护。

任何一个男人,绝不会让自己珍惜的女子暴露于危险之中,姜娆和从前的白妃亦或是每一个身旁的女子都不一样。

她们母子二人,是自己最珍视的瑰宝。

“你放心,朕今晚留在初棠宫陪着你们,”卫瑾顿了顿,“但凡经手此事的宫人,但交由你处置,即便是皇后的人,若你要她的命,朕自会替你做主。”

姜娆这才徐徐抬起头来,勾住他脖颈,顺势偎了过去,耳鬓厮磨,亲昵非常。

宫人们见状自是都垂下头去,不敢再看。

但姜娆贴在他耳畔,说的话却是,“阿瑾切要保住琉璃性命,白日里我查看了落水的路径,若是寻常路过,绝不会掉入湖中!这并非意外,而有人要临猗的性命…”

卫瑾心里又何尝没有计较,只是凭空定论,有失偏颇,他拧眉,“你怀疑,那人是皇后?”

姜娆凝着他的眸子,“此事,只有从琉璃身上入手,阿瑾不会放过凶手的,是么?”

卫瑾正色,却是在她脸颊上重重吻了一口,“绝不。”

当晚,姜娆刻意找借口支走了卫瑾,打算趁夜往慎刑司去一趟。

因为只凭硬手段,只怕琉璃的骨头太硬,根本吐不出一个字来。

此事关系到太子安危,姜娆身为母亲,自是有权处置,何况陛下已经下了旨意。

即便是皇后,也奈何不得。

慎刑司建在紫微城西南角落里,幽深僻静,只在门外,便觉得冷意森然。

掌事的见姜贵妃驾临,自然是恭恭敬敬地迎了,顺从地打开重重关卡,特意挑了条清净的小道引她过去。

琉璃关在最里面的那间,即便是狱寺也有等级位份之分。

琉璃身为皇后身边的一等女官,官阶甚高,是以所居牢房也相对干净些。

耳畔夹杂着各色的凄厉呼声,莹霜听地浑身不自在。

姜娆神色自若,那掌事宫人连忙道,“奴才得了娘娘吩咐,看紧了她,并没任何差错儿。”

“你做的很好。”她声音柔柔,和这阴冷的牢房格格不入,却又有种妖异的蛊惑。

姜娆在粗木门前站定,铁锁打开,琉璃蜷着身子坐在地上,背对着牢门。

那掌事连忙上前拍了拍,“贵妃娘娘瞧你来了。”

琉璃不动,再用力推了推,她却直直歪倒在一旁。

不安在心头渐渐升起,姜娆往前走了一步,恰琉璃的身子被扳了过来。

露出一张七窍流血的脸孔,万分可怖。

莹霜不自主地尖叫出声,就是素来见惯了行刑的掌事,也不由地浑身一怔。

琉璃已经气绝身亡,而她脸上的冤戾之气,却始终不散。

一只手紧紧捂住胸口。

姜娆开口,“玩忽职守,以至要犯避罪自戕,该当何罪?”

掌事一听,更是软了腿,连声告饶。

姜娆再是一叹,“事已至此,还不快去唤人过来,验明正身?”

那掌事见她话中语气软了,不由地大喜,顾不得许多就提步出去。

就在四下无人的当口,姜娆示意莹霜上前查看。

结果不出意料,琉璃手臂紧捂的衣衫内,藏有一片血书。

姜娆看完,震撼不已。

血书上,正是皇后暗中联系的谋逆之臣!和白妃死前所托,分毫不差。

而更加出乎意料的,竟然是谢盈柔还存了架空太后之心,即便是她亲生姑母,都没有放过。

这个女人对权势的热衷,远远超出了姜娆的预想之外。

琉璃正是从前太后一手栽培出来的。

虽然人死不可复生,但这其中因由并不难解。

皇后欲要灭口,而琉璃只有已死来传递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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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琉璃死去的第二日,姜贵妃亲自去往含元殿。

翌日,朝堂上风波骤起。

比之肃清凌平王党羽那一回,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此次清查的对象,却更令人咂舌,不是旁人,竟是皇后的母家谢氏!

一连七位重臣相继落网,不查不知,这谢家老树盘根,势力竟然已经如此庞大和深厚!

谢家一门,尽数查抄,男子锒铛入狱,女子发配边土。

旦夕之间,翻天覆地,从高贵显赫的外戚,沦为阶下囚。

而紫宸宫难以幸免,一纸废后诏书直入宫门。

皇后身着寝衣便赶往含元殿伸冤,奈何皇上根本不愿再见她一面。

当时,姜娆正奉召入殿,远远地停在林间,看着皇后形象全无,早已不复当初华贵非凡的绝色之姿。

“厚待琉璃在宫外的家人,差人护送他们出京避祸。”

不过月余,紫宸宫已从桂殿兰宫,沦为不折不扣的冷宫。

宫中无主,各自心肠。

殿门重重打开。

一身素衣的谢盈柔独坐在木椅上,神思萎顿。

她抬头,看见了卫瑾的脸容。

眼底的光亮才一点一点复又燃起,她扑上前去,“表哥,柔儿是冤枉的…”

卫瑾却冷淡地躲开她的怀抱,“早在八年前猎苑,朕就已经知道你最爱的,是权势。所以,收起你虚伪的嘴脸。”

谢盈柔浑身一震,啜嗕道,“原来…原来那日你竟在门外偷听…怪不得,怪不得这么多年来,你会如此对我!”

她忽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捂着脸低声啜泣。

卫瑾始终冷眼瞧着,“你上血书求见朕最后一面,难不成就是演这一场虚情假意的戏码么?”

哭声渐渐止住,谢盈柔抬起脸容,苍白消瘦,她勾起唇角,“表哥虽待我无情,但我却不能无意。”

卫瑾疑惑地凝着她。

“姜氏当初接近您时,便心怀鬼胎,只是您被她媚色所惑,迷了眼去。”谢盈柔笑的诡异,“琉璃的死,根本就是姜氏灭口所为!表哥若不信,尽可去查,琉璃在宫外的家属可是都尽数转移出京,还有大笔的银两安置。这一切的操纵,皆是出自姜氏之手!”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皇后终于搞定~~~

还有某繁已经动笔新坑存稿,新坑和本文是系列文,同朝代,友情提示~~小娆娆和阿瑾会有客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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