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牢之内，幽暗逼仄的空间里没有一丝生的气息，碧凝被铁链锁住，在这狭小的囚牢中，眸子里却波澜不惊。
忽而她听闻有人开门，一道极为耀眼的光照了进来，她下意识闪躲，却在来者走近时蓦地瞳孔皱缩。
“是你，方兰生。”
“碧凝，未曾想你仍放不下你心中执念，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方兰生隔着水牢的栅栏，看不清碧凝的表情，但却明显能感受到她的不甘。
“是她自己划伤自己的。”
“那又如何？她乃是南疆的圣女，而你呢，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婢女，无论她陷害你与否，你都要送命。”
“她没有冤枉我，那毒，确实是我所下。”
“碧凝，你……”方兰生不可置信地看向她，随后压低声音道：“你疯了。”
“我没疯，这圣女之位本可以是我的，何故要让她苏长雪坐上，我处心积虑步步为营，而她一个仅仅是有南疆血脉的外族人，仅仅是王氏血统，便可以轻而易举坐上圣女一位，我不甘心？”
碧凝一连串的说辞宛若一片惊雷重重地击打在方兰生的心里，他开口道：“原来你是这般想的，枉我当初念在你年幼，好心收留你。”
“方兰生，你何苦要自欺欺人，这王室一脉本来就是你我的仇敌。”
“你阿娘的死，我很遗憾，但她所得治病确实无药可医，并非南疆王狠心。”
“可无论如何，我阿娘都是死在钟凌雪之手，让我被驱逐出境，受尽坎坷流离，这份痛我要让苏长雪千倍万倍奉还！”
“所以，你便每日在她的香炉里添上了绝命子这一味花香料？”
“方先生果然是神医，这等细枝末节也能轻易察觉。”碧凝勾了勾唇角。
方兰生叹气，随后道：“如果我说，她从一开始便察觉到你，你会如何作想。”
“不可能。”
碧凝近乎声嘶力竭地吼道，因情绪有些失控铁链被铮得“铛铛”而响，“这绝对不可能。”
“你以为能坐上圣女之位是等闲之辈？碧凝，你未免太小看这个新任圣女了。”
碧凝咬着唇角，显然是明白自己根本不是苏长雪的对手，她这般隐藏本以为天衣无缝，可当苏长雪执过发簪自己动手那时，她才发觉，自己彻彻底底地输了。
“我无话可说。”
“碧凝，我不知你背后有何人指使你这般作为，但是主母于你有恩，何故要将她送入险境？”
“呵，有恩。”碧凝冷笑了一声，“左右不过一个仆从，自认为自己寿命可期，便有恃无恐，这些年她如何待我的，要我一一列举？”
方兰生背着手，认真思索片刻，道：“我可以救你，但是你需认真回答我三个问题。”
“救我？这水牢锁链乃是坚冰炼化而成，坚固无比，你如何救我？”
“我既然可以光明正大地走进来，自然有救你的办法。”方兰生冷静回应。
碧凝抬头，渐渐适应了这道强烈的光，看向方兰生，道：“你说吧。”
“这碧玉簪所涂之毒可是涣神花所造？”
“是。”
“据我所知，此花毒性极烈，若非精通医理之人无法把控用量，你背后之人可是师宗的人。”
碧凝听后，迟疑了片刻，随后点头道：“是。”
“果然……元云宗还是这般处心积虑想要夺取星纹剑阵的秘密。”方兰生咬牙切齿道。
“最后一个问题，听闻师宗有一女子，唤作云裳，她曾来过这里，知晓你的身份？”
“不曾知晓，因为此女宗主早已信不过，她此番再回师宗也是死路一条。”
“很好。”
方兰生忽而笑了笑，转身欲待要走，碧凝连忙喊住了他，“方兰生，你答应我要救我出去的。”
“是吗？或许该是方先生答应的，我可从未说过。”
碧凝忽而惊恐地看着面前之人揭开面皮，一张精致无比的面容映入她的眼帘，碧凝颓然地贴在墙壁上，望着这可人，竟一时哑口无言。
“不可否认，昔日你阿娘与我阿娘起过争执，在争夺圣女一位，我阿娘从未有过觊觎的想法，偏偏你阿娘剑走偏锋，险些酿成大错，这般将你驱逐出境已是仁慈。”
“仁慈。”碧凝忽而露出悲伤的神色，“可谁又知晓她是活活被钟凌雪逼死的。”
“碧凝，我不杀你，已是对你的宽恕，倘若你再执迷不悟，我也无能为力了。”
“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碧凝疯狂而笑，随后陷入了无尽地悲痛中，看着她这般人不人鬼不鬼地模样，面前的苏长雪不由地道：“方兰生，这就是你一直期待见到的可人？”
水牢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缓缓走下阶梯的才是真正的方兰生，他神色复杂地看向碧凝，却未有只言片语。
碧凝这才发觉苏长雪的手臂竟没有一丝一毫地受损，再瞧方兰生的神情，显然是知晓苏长雪前来套话的事实，不免冷嘲道：“没想到一向清高的方先生也这般没有定力。”
“碧凝，你何苦如此说，你这些年一错再错，我万不能再看你深陷其中了。”
“我这条命本来就已经不是我自己的了，如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碧凝说罢便不再言语，苏长雪倒是也不恼，反而蹲下身子，透过栅栏，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知道我为何一直未揭穿你。”
碧凝神色复杂，却终归未言语一句。
“因为我想看看师宗处心积虑安插一个眼线在我身边，能闹出怎样的波澜，只可惜，你所知的一切情报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碧凝浑身一颤。
“为什么……就连你身边的人你都如此警觉吗？”
“我初到南疆，不熟悉这里的环境时，便听闻主母派了一人在长乐殿照顾我的衣食起居，起初我还并未在意，直到我与主母长谈了一些事情，方才发觉你并不是本身的碧凝。”
“果然……是我小看你了。”
“我们之间的恩怨倒不如如今一起解决，也好过你这般闷在心里。”
苏长雪素手一抬，却见碧凝手脚束缚的链子蓦地断折，随后她只手将一柄长剑扔在了她的脚下。
“与我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