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花苑房梁之上。
九凌翻身上来,站住身子,却见公孙龙孤身一人提了一壶酒看着这街上热闹繁华之景。
“一个人?”
“嗯。”
公孙龙将身旁的一壶酒递给九凌,九凌并未拒绝,而是接了过来,却并未打开痛饮,道:“伤势如何?”
“与姐姐连蛊之后,倒是有些微妙的变化,我有时竟能感受到她的喜怒哀乐。”
“师弟,你后悔过吗?”
“后悔?”
“你本可以在瑶月宫获得强大的能力去兴复你们九龙一脉,为何却迟迟不肯激活自己的能力。”
公孙龙笑笑,这笑却饱含了太多辛酸苦楚,“不后悔,这是我的选择。”
“宫主最近经历了很多事情,一时让她接受不了,此刻恢复记忆,更让她坐立难安。”
“或许,此刻,她已经知道九公子对她的真正意义了吧。”
九幽,九幽,这令九凌十分沉重。
她不知她这哥哥的脾气喜好,倘若真的复活,她只身飘零这些年,也终将终止,她有了牵绊,这对她来说,不知是好是坏。
“那个人与你说了什么。”
“我终会参悟这北斗七星剑的奥秘,可如今,我一点头绪都没有。”
公孙龙放下酒壶,从背后取下那柄神剑,仔细打量,这剑似乎与他通灵一般,没了他在身旁,就仿若失去了一切源动力:剑是有灵性的,没有一把好剑想要离开自己的真主。
“小龙!你的剑?!”
听到九凌近乎颤抖的声音,公孙龙低头借着微弱的月光看着这柄剑,周身散发着奇异的光泽,随后竟忽而立于他的面前,他伸手去抓,它却越退越后,令公孙龙微微有些恼怒。
“这是何意?”
公孙龙从房梁上复走,去追寻那柄神剑,然而这北斗七星剑似乎要将他引领至一个地方,不断地奔走而去,公孙龙身法展开,生怕他落入贼人手中,祸害苍生。
然而愈追愈感觉自身仿佛嵌入了无尽的能量,他忽而倏地停了下来,试图利用意念操控这柄北斗七星剑,这剑周身散发黑芒,竟反向萦绕于他身边。
他面露惊色,心随意识而动,那柄剑就仿佛融入到他意识世界中,剑灵至道,或许正是此时参悟的。
“小龙,小心!”
追赶而来的九凌登时眸光凌厉,手中宝剑飞快而出,正斩向其中一个蒙面黑衣人,紧接着腾空跃起,暗发出几枚落地镖,将余下的几人打散,“江龙帮的人。”
“江龙帮?呵,果然还是觊觎这柄神剑,江淮这人,果然靠不住。”
“你激活了北斗七星剑的灵性,不妨试上一试。”
九凌看着公孙龙周身的灵力大增,自知方才是他参悟了这剑灵的最高一重境界,手下却是不留情,暗器齐发,眸光狠厉,“江帮主不请自来,是何用意。”
“我当是何人,原是恭亲王曾经的暗卫,九凌,如今又入赘瑶月宫,背叛组织,是何感想。”
“江帮主这话说的倒是难听,我师姐如今想去哪去哪,用不着旁人说三道四。”
公孙龙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意念一动,那柄神剑便俯冲至江淮身旁,给予他致命一击,江淮未料到这柄剑竟可以挣脱主人的束缚斩向他,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用力抵挡,手中的长剑却被劈成了两半。
公孙龙一跃而下,接过那柄神剑,直指欲待要反击的江淮眉心道:“为何要跟踪我。”
“这柄剑不属于你。”
“笑话,这北斗七星剑早已认我为主,如何说它不属于我。”
江淮忽而露出惊恐的神色,频频后退,“你活不过四月初一,九龙一脉唯一的幸存者。”
“你是何人!”
江湖中知晓公孙龙是九龙一脉的人为数不多,唯有当初目睹九龙一脉被灭族之人方知晓真相,他想到这,不由地心生苍凉,“你究竟是何人!”
剑气在江淮脖颈上划出一道细微的小口,江淮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跌坐在地,笑道:“或许,苏姑娘早就知晓你乃是孤煞之命,才这般护你吧。”
“休要胡说,小龙,杀了他,江龙帮没少在江湖作恶,杀了他也算除了一祸害。”
九凌追上上来欲待要解决江淮,却被公孙龙一手拦下,“滚,趁我改变主意之前。”
江淮站起身,几个蒙面人也从地上爬起,扶着他一瘸一拐而去,待走远后,江淮回头,公孙龙却分明从他的口型中理解出嘲讽的意味。
她,真的知道九龙一脉的秘密吗……
公孙龙转头收了北斗七星剑,看向九凌,“他说的可是真的?姐姐真的知晓我的宿命?”
“宫主本就是星象之师,只是因为邪龙一事耗费了太多血力,因而尘封了她的能力。”
“这么说,她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是。”九凌沉下眸子,微微有些失落。
深夜归至花苑,银色的月光洒落在苏长雪娇美的脸上,疏疏落落的华美感,头上是皎白若银盘的月亮,公孙龙缓缓走向前,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领悟了这剑的真谛,我感受到了。”
“我的命运,你早就知晓了,不是吗?”
公孙龙嘴角泛起一丝苦涩,“为何要将我留至瑶月宫,你明明都知晓了我的一生。”
“小龙。”
苏长雪并未反驳他的话语,反而转头,眸子里异常清冷,“那不是你的一生。”
“天命不可违。”
“那么所谓的天命可曾对我们好过?”
公孙龙沉默不语,发冠上的珠玉毫无征兆地碎落,泼墨似的长发泄落下来,被风吹着微扬起来。
“九公子对你而言,算是什么,至亲?挚爱?”
“他于我有教导之恩,亦有情感之义。”
公孙龙忽而止住言语,笑道:“我懂了,今夜天凉,姐姐早些休息。”
“嗯。”
苏长雪望向公孙龙远去的背影,心头漾起一丝波澜,随后恢复了往昔的冷漠。
“师父,阿雪这便来寻你了。”
手中紧握的正是两枚阴阳玉佩,泪水竟“吧嗒”一声滴落至玉佩的一端,耀起微弱的青芒。
“小姐,该睡了。”
碧桃取来一件青黛色的披风,披至她身上,又道:“临南王府上的那个涟韵今日来寻你了。”
“也该见见她了。”
苏长雪接过披风,面上无波,随后转身回了里屋,碧桃熄了灯火,也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