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主,明日你真的要去烈焰宗?”
身旁的婢子给苏长雪披了一件绣花褂子,灵动的眼神里满是不解,苏长雪笑笑,轻叹了口气,道:“不然呢,我与他算起来也有十年未见了。”
入夜,苏长雪又被梦魇住了。
胸口是冷而疼的触感,冰冷的箭头扎进血肉里,心脏紧紧皱缩,疼意在四肢百骸里叫嚣。
这疼竟这般真实,真实到令她莫名心寒。
只一瞬,她似乎又进入了那个意识世界,她看到一个丢了鞋的男童,赤脚踩雪,裤脚破烂,全是碎布,衣衫也尽是补丁。
漆黑黝红的脸,尽是污垢。
可是一双呆滞的眼黑白分明,直勾勾地盯着她,她踏着雪,缓缓上前,愈上前一步,男童便后退一步。
“你是谁。”
“那么告诉姐姐你又是谁。”
“我是魔族的二殿下,我叫楼隐。”
楼隐吗……果然还是我的梦啊,苏长雪抿唇含笑,这笑却满是嘲讽的意味。
真是遗憾啊,遗憾当初她那么相信楼隐,遗憾直到最后她才发觉这一切皆为幻境。
她落入无尽的黑暗,再醒来已是翌日清晨,婢子早已将盥洗地盆摆好,衣裳也尽数搁置在她面前。
“宫主,今日你且穿什么。”
“这件绛红的长裙吧。”
“可是,这衣衫太过艳丽,宫主不是最近不喜这般艳丽的衣裳吗?”
苏长雪眸子里闪过一丝狠厉,顿时四周婢子忙伏地屏息,面前的婢子道:“请宫主恕罪,婢子不该多嘴。”
苏长雪并未开口,而是自顾自地执起一柄梳子,梳起头发,半晌才道:“你们该知道瑶月宫的规矩,不该问的不要多问,不该看的不要多看,可听明白了。”
“是,宫主,婢子们谨记。”
“嗯,退下吧。”
苏长雪看着偌大的宫殿满是凤凰朝天的璀璨,心底里却没有任何喜悦之情,她默默起身,准备前往烈焰宗。
而烈焰宗内,楼隐负手而立,日光照在他清俊的面容上,愈发清透如玉。
“她答应了?”
“如你所愿,她会见你一面,只不过魔尊,她似乎并未原谅于你。”
“是啊,不曾原谅,我早该料到如此,绿珠,你且先去吧,我在此多待会。”
“那绿珠便告退了。”
待了好一会,楼隐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只是转身的一刹那,面前立着一红衫女子,笑意浅浅,却如从前一般貌美,楼隐不禁有些失神,唤了一句,“阿雪?”
“烈焰宗的护卫并不曾拦我,我便径直寻来了,十年未见,楼隐,你苍老了许多。”
“是啊……十年了,阿雪,你能答应来看我,我已然是奢求。”
每个人都要经历身老病死,包括魔与修道者,唯有极少数的星象师方才能永驻容颜。
楼隐两鬓已微白,可面容却清俊无比,眸子里苍凉愈发深厚,道:“既然来了,里厅一叙可否。”
“好。”苏长雪与楼隐并排而行。
“还忘了恭贺你继任瑶月宫宫主之喜。”
苏长雪浅笑,面上却未有一丝一毫地波动,“昔日你恭贺我继任之位的礼物我十分喜欢,不过那并不适合我。”
“阿雪,我知道你还怨我,只是我身为魔族君主……”
“我明白。”
绛红的衣衫,明媚的面容,可是面前的女子却再也不是他曾经认识的感觉,楼隐凝视了苏长雪许久,道:“阿雪,你变了。”
“因为我坐上了瑶月宫宫主之位,我才会理解你当时的作为,但是楼隐,我无法原谅你。”
二人坐在了对立面,苏长雪接过仆从递来的茶饮,未饮下,而是搁置在一旁,道:“今日我来了,你还有何想与我说的。”
“你当真要进冥府?”
“如若你要劝我,大可不必说了。”
“阿雪,你可知一旦你进了冥府,入了轮回,或许……你就会灰飞烟灭,再无回头之日。”
“那又如何?”
“阿雪……九幽真的就值得……”
“值得。”
苏长雪起身,从怀中取出一物,递予楼隐,“这枚玉珏还你,楼隐,他日再见,不必念及往日情分,你我之间,或许一开始便是个错误,不过承蒙你收留我与我阿娘,这份情我会记得。”
绛红色的身影翩然而去,楼隐紧紧握着那枚玉珏再没了方才的平静。
而此刻飞雪城的赌场中,女子所在的局赌地正是骰子,三个骰子赌大小,所有赌客与庄家比大小,简单明了。
女子接过骰子后,盯着那庄家看了许久,那庄家被看的十分不舒服,周围围了许多人,皆是被貌美的女子吸引而来,他们还从未见过一个女子能如此明目张胆地来赌场开局。
“师姐……这人太多。”
“碧落,你且看好,喂,我要跟你换副骰子。”
“跟她换。”
“是。”
“庄家先摇。”女子直勾勾地望着庄家。
“这一局赌大小,谁大谁赢。”庄家道。
“赌小。”身旁的男子小声说道。
“你怎么知道?”女子问。
“师姐,你且听我的,赌小。”
“你小子若是输了,我就揍你,赌小!”
待开了以后,果见三粒骰子红通通地朝上,是三点!
“三点小,庄家通吃!”
其他赌客见状,均是唉声叹气,大为不满,而男子的目光却落入庄家身上,二人皆是沉静。
“碧落,这次让你来。”
“小子,就算你摇到三点,也是庄家赢,省了这份心吧,愿赌服输。”
“对啊,骰子碎了也算输的。”
“都闭嘴,信不信我揍你们。”
女子露出凶狠之色,几人见状忙噤言,均是被她的目光所震。
男子却充耳不闻,只拿起骰子轻轻一摇,便放到赌桌上。
“师弟?”
“开吧。”
女子将信将疑地掀开了骰盅,只见三粒骰子一粒未碎,一字朝上,唯有顶端那粒骰子一角顶着下面两粒骰子,一角朝上。
赌场的所有人见状,均是一惊,随后便是沸腾,“竟然这么厉害,这小子绝了。”
“碧落,你当真没来过赌场?”
“师姐,这几年你我可都是在一起修炼的,我是怎样的人,你该清楚。”
“好哇,臭小子,这般厉害。”
庄家不情愿地赔了钱,二人又移步到别的赌桌,男子见状,忙道:“师姐,我们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