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雪站在一旁,听得真切,原来,阿娘早早就料到自己的结局,这才恳请九幽收自己为徒,当日她急切的去寻阿娘,却未想到司命神殿除了破败还空无一人,难道这些年来,只有九幽一人独守在这神殿中,他眼眸中那抹似有似无的忧伤,是否与这座神殿有关。
“我已让小姐睡下,接下来的日子若能好生调养,定可以顺利产下胎儿。”妇人福了福身,正待要走,回头轻轻问了句,“你师父这几年还好吗?”
“好与不好,为何前辈不亲自去问他。”白衣少年望了一眼妇人,“倘若我猜的没错,前辈该是师父一直心心念念念的人吧。”
“你……不要误会……我……”
“我明白。”白衣少年负手,“师父时日无多了,若是你想寻他,自这阶梯到二层拐角的屋子里,便是他的住处。”
“多谢。”妇人也并未辩驳,笑了笑。
“神君……这药……”几个时辰后,绿珠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端了过来。
“给她喂下。”
白衣少年上前,给钟凌雪号了号脉,“我不理解,为何师父要选中她。”
“是因为……”绿珠犹豫了片刻,“是因为小姐本是魔族夫人与南疆王的孩子……身负魔族血脉,又身负南疆血脉,这等同时兼有两种血脉才是君主所看中的吧。”
“你是说魔族?”
白衣少年深深望了绿珠一眼,“师父的眼光不会错,既然选中她,自然是有师父的道理,如今他年事已高,钟凌雪又被废了修为,中间发生的太多都超出了我们的预测。”
“那说明什么?”绿珠急切问道。
“说明她腹中的孩子一旦生下,必是逆天之举,到时候诸多变数都是我们无法预知的。”
“你是说……连你们司命神殿都无法预知?怎么可能,你们不是无所不能的星象师吗!”绿珠越说越激动。
星象师?
苏长雪也吃了一惊,传闻星象师乃是凌驾于大乘修道者之上近乎神一样的存在,这样也不难想象为何司命神殿相传一代两司命了,除了绝佳的修炼体质,再就是绝对的逆天修炼术法。
现在比起九幽楼隐,她倒是想见见他们口中的那位师父该是位怎样的人物。
不知过了多久,先前虚弱的钟凌雪在慢慢悠悠醒转过来,床边的月光照的一地银白,但她感觉浑身酸疼竟动弹不得。
“小姐。”寻声望去,钟凌雪一惊,“容姑姑!”
“是我,小姐。”妇人握住钟凌雪冰冷的手,“是绿珠找到了我,我这才知道你受了这般委屈。”
“姑姑,我是万不得已才会与司命神殿定下盟约。”垂眸。
“小姐,你做任何决定,容英都会支持你的。”妇人笑笑,“更何况你即将成为这座神殿的圣女了。”
“圣女……”钟凌雪笑笑,“我在人间经历了情爱,看尽了人情冷暖,司命神君或许早就算出来我一生坎坷最终心灰意冷,方才会这般护我吧。”
“这一切都已成定局,小姐也不必过多自责,假象永远比真相更具迷惑性。”妇人安慰道。
“是吗,或许我本就不该认识他。”钟凌雪心头一痛,“倘若我死了,我的孩儿孤苦无依……”
“小姐,你不会死的,容英会极力救你的,神君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他是个好孩子。”钟凌雪望着屋外一地银白,道,“虽然表面冷漠孤寂,但是却为人正直。”
“是啊,君王挑的这名弟子当真是举世无双。”妇人点点头。
“但愿我不会给司命神殿造成太大的罪孽……”钟凌雪喃喃着,有些困乏,妇人熄了灯,将她安置好,也伏在桌上睡着了。
“罪孽?”
苏长雪轻声细语着,难道她的出生造就了司命神殿的陨落?不可能,短短十几年又怎会有这样的举动,即便这样,司命神殿被毁坏也会惊动世人,怎会不在书籍中留下只言片语。
“师父,弟子不明白。”
明暗的微光下,白衣少年跪地,一脸不解,坐在椅榻上的是一位身材微胖,面容和蔼的老人,他轻声咳了一声,“有何不解。”
“她明明已无从医治,为何还要绿珠去请那位前辈。”
老人未料到白衣少年这般说,久久沉默不语。
“师父。”白衣少年执着,“既然师父早已料到她的事,为何不提前救她。”
“九幽……”老人叹道,“有些事情并非你想的这么简单。”
“我们身为星象师,有权利去预知她们的未来。”
未来?
难道说他们早就知道阿娘的未来就如一潭死水终究无任何结果。
突然,苏长雪只感觉眼前一片恍惚,白衣少年与那老人的模样也渐渐模糊了起来,她极力想要去抓住这些片段,却被卷入了一道极强的光柱当中。
“啊!”
她的身子不断下坠,似是要跌落到某一地方。
“是你们。”
苏长雪揉了揉跌红的脚,站了起来,望向面前熟悉的面孔,“我是在幻境还是在真实世界里。”
“你说呢?”楼隐一脸看好戏的望着她。
“圣女。”绿珠惊喜道,“你出来了。”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不明白什么。”苏长雪道。
“那你明白了什么,又不明白什么?”一旁冷峻的九幽开口说道。
“我明白了一些事情的真相,却不明白你为何要让我知道这些。”
“何为真相,又何为假象,世间万物,皆有它的定数,一切的一切都是上天命定的。”
“那么,你的存在是否合乎命数?”
九幽转身望了一眼苏长雪,似乎在从她身上寻找些什么。
“师父。”苏长雪干脆的唤了一句,想看看九幽脸上的表情,然而令她失望的是,九幽脸上并没有太多波动,淡淡应了一句,“嗯。”
随后他负手离去,只留下绿珠与楼隐。
“你别理他,他这个人就会装冷漠。”楼隐笑笑,“小长雪,许久未见,这般漂亮了。”
“你还记得我。”苏长雪笑笑。
“当然,儿时我们一起嬉闹玩耍或许是我最美好的记忆了。”楼隐眼眸明亮。
“只可惜如今你贵为魔君,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
楼隐知道苏长雪的遭遇,使她在短短十二年间生疏得仿佛变了一个人,他了解那是怎样一种绝望,心下一软,道:“有时,你也不必非要这般坚韧,偶尔放下心中的疼痛,对于你,或许是种解脱。”
“真的可以吗。”
苏长雪苦笑,“或许,于我,活着,就不会有任何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