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雪就这样静静地坐在钟凌雪的身旁,四周寂寥无声,似是在嘲笑钟凌雪悲惨的一生。
从出生就被扣上南疆长公主的称号,六岁开始习礼,十二岁精通南疆秘术,十八岁奉命前往中原和战,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仿佛耻辱的烙印刻在钟凌雪的身上,永远也无法抹去。
“什么人?”
看守在思过崖的弟子听到一声急促的脚步声,警惕喊道,然而,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几人均被点了穴道,这般快很准的手法,恐怕也只有楼隐了,苏长雪见到来人心里顿时有了底。
“果然在这里。”
来的正是少年时期的楼隐,这张俊逸非凡的脸苏长雪再熟悉不过了,即使是他年轻的模样,她都能一眼认出,楼隐眸子里有着些许苍凉,静静蹲下身子,查探了一下钟凌雪的伤势。
“可恶……还是来晚了。”
当下,楼隐有些怒了,“名门正派也不过如此,竟也是这般残忍。”言罢,也顾不得结界对其的反噬,将钟凌雪扶起,反手一推用自己的内息尽可能修复她受损的经脉。
钟凌雪感觉到体内充盈了一股温暖的气流,渐渐醒了过来,虚弱得说道,“你不必救我……没有用了。”
“是谁废了你的修为?”
“呵……”钟凌雪满是自嘲,“是我,看错了人。”
“苏长胤?”
楼隐不解,“你不是有了他的孩子,他怎么还会这般对你?”
“楼隐,你和九幽都还小,并不懂这人世间的情爱,倘若沾上,便无法自拔,令人沉陷。”
钟凌雪强撑着身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你走吧。”
“我走?你当真是糊涂,若你留在这里,指不定他们还会对你做什么!”
“不会了,三日后,你父王就会攻打中原,那时候天山派就会把我交出,而中原王也会为了自保将我送与你们。”
钟凌雪笑笑,“我不过是你们争来争去的棋子罢了,你又何须大费周章来救我。”
“征战那是我父王的事,而救你,是我的事。”
钟凌雪听到此话娇躯一震,这才转身望了一眼楼隐,望着他坚毅的神情,心下一软,“楼隐,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
“我的随身侍女绿珠现在在魔族,你将此物件交由她,她自会知道如何处理余下的事。”
言罢,她从腰间取下一枚玉佩交由楼隐的手中,“我的命死不足惜,但是一定要确保我的孩儿性命。”
“你是说绿珠?”
楼隐此刻心情复杂,一手接过了玉佩,“你当真不和我走?”
“你还小,倘若十几年后你坐上魔君的宝座,有了妻儿,自会明白一个母亲的用心。”钟凌雪挤出一丝微笑。
“魔君的位置我不稀罕,这权力之争我也不想去参与。”
楼隐言罢,深深叹了口气,道:“我今日一走,就再无机会来救你,你好好保重。”
“我会的。”钟凌雪点了点头,示意楼隐可以离开了。
“还有,这柄锦绣云端给你。”
楼隐将一柄伞递与钟凌雪,“你修为已废,万事都要小心,它可以作为你的防身之物。”
钟凌雪接过伞,细细打量,伞很精美,上面的绸子极其独特,纯青色的底子上仿佛极其细微的明暗色泽在丝丝流转,在手里一转,仿佛头顶流云变幻一般。
“谢谢。”钟凌雪笑笑。
“多保重。”
楼隐也不逗留,纵身一跃,被一赤尾凤凰接住,离开了思过崖。
被一系列事情一折腾,钟凌雪只感觉困意袭来,此刻,竟快入夜了,望着结界上空,竟有长明灯在空中摇曳。
家?哪里是家呢,或许从南疆颠沛流离来到这中原,那个所谓的家便容不下自己了。
“沈师叔,递交给中原王的书信有回信了。”
是夜,沈离光居住之地十分僻静,殿內装的雅致,东西两端各摆放着一个印有三字经文的青玉瓷花瓶,主屏上势一副硕大的水墨书画,写着篆体“沈”大字,内侧是刻有凤纹的木阁屏风,往外是大红的地毯,这一切的陈设,竟与中原王府的陈设颇为神似。
苏长雪自是知道沈离光的身份不一般,从当初见他的第一眼起,她就觉得这位剑侍其实是中原王安插在天山派的一枚棋子,目地就是监视修道派的一举一动,好让中原王坐稳了他的宝座,人族,是三界中最弱势的族类,修道派,魔族,仙族都有术法,而人族只能依靠兵器作战。
而沈离光正是一枚极好的棋子,即可以修道,又可以以长老的身份号令众弟子。
“哦?他怎么说。”
沈离光坐在软榻上,问道。
“君王听了十分恼怒,命我等弟子将钟凌雪押回宫殿,听候处置。”
“就这样?”沈离光似乎有些不满,“倒是便宜了这个妖女。”
“沈师叔,此事为何不秉明掌教,我等修道一派最是忌讳参与政事……”身旁的弟子不紧发问。
“此事你不必过问了,我自有分寸。”沈离光沉静回道。
弟子自是知道沈离光的脾性,也并未再追问,拘了一礼就退了下去。
苏长雪细细打量这沈离光的住处,竟觉得沈家一定与蔚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果不其然,暗处突然闪出一人影,跪地领命,“王爷,钟凌雪确实经脉已废,我趁她睡着之际,已查探了她的脉相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她的伤势好像愈合了不少。”
“那就奇怪了,自我愈合?呵,你多派几个人盯紧她,万不能再有任何差池了。”
“是。”
苏长雪冷笑,看来她猜的没错,这样在中原与修道派之间周转,唯有沈离光没错了,她突然有些许同情白断风,养虎为患,沈离光的野心定不仅仅是剑侍那么简单,他在盘宗复杂的中原国土既然贵为王室,自然有八面玲珑的处事之道。
她不得不说沈离光城府太深,若不是这次她借的时光逆流重回天山,想必还一直认为他仅仅是一名嫉恶如仇的长老,他所做的一切,表面上看是不留情面一心为了天山派,实际上,就是希望打通人脉,与中原通信,甚至……甚至想要夺得那掌脉之位。
不好,白师兄。
苏长雪心下一惊。
看来她走的那一刻,沈离光会将所有矛头指向白疏离,他如何能明哲保身。
大意了,太大意了。
她终是卷入了一场无硝烟的暗斗里,当务之急,就是赶紧理清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为从幻境中回去做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