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华派人通知了爹,打算在京里多留几个月,他们问农民收购果蔬,挑选品级优质的农副产品进行包装宣传,建立自己的品牌,专门针对京城家庭条件稍微优越的一些人群,就叫“农夫三拳”,果蔬按照品级删选下来的,稍差的则卖低的价格,所以各种人群都能有所兼顾。
秀华找到了子期,和正在创业中的郭子期一拍即合,由子期在京中参与继续运作农产品牌,而他们则挣了钱之后还清了债务,就把连锁店铺开到同知县去,自己的一些产业都可以派上用处。
秀华和三拳忙里忙外,王冕匆忙来报,道:“夫人,太皇太后在府上了。”
秀华和三拳收拾了一下自己,准备先回去,把铺子交给伙计,秀华道:“夫君,我们本就应该早点去拜访奶奶的,现在奶奶自己上门,她一定会很生气。”
三拳道:“娘子莫怕,这几月肚子也该有动静了。”
“啊?肚子?”秀华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三拳在她耳边道:“这两月来,咱们夜夜都如此努力,肯定没问题,这对奶奶来说就是利器!”
秀华恍然大悟:“你该不会是等肚子有动静,才让我见奶奶吧?”
三拳道:“可不是?我把兵权都交了,成为一个有名无实的挂名将军,奶奶肯定不高兴。说不定以为是你撺掇的,到时候你可得抗住啊!”
秀华如临大敌:“那该怎么办呀?我突然很紧张。”
三拳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秀华觉得装怀孕啊,这个有难度!
二人回府之后慌忙换了正装,打扮整齐,去见了皇奶奶。
三拳领着秀华跪在太皇太后跟前,道:“孙儿、孙媳,拜见奶奶千岁。”
皇奶奶板着脸,就差头上没冒黑烟了,她道:“起来吧。都会来这么久了,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奶奶吗?”
秀华跪在地上,不知怎么突然一阵反胃,一股酸水直往喉咙冲,她忙捂住嘴直往外冲!
太皇太后大为吃惊!
三拳心想娘子装得可真像啊!他忙道:“皇奶奶,这几日夫人害喜,吐得厉害,这不想等到她稍微好些了再来拜见奶奶,总不能见了奶奶没说上几句话就吐个不停,这太失礼了!”
皇奶奶原本想发作,听说有喜了,也就不好发作了,她道:“原来如此,那咱们赶紧看看去,快去请大夫啊!”
“不不不,”三拳道扶着奶奶出去,边道,“奶奶大夫已经看过了,说是没办法,只能这么吐着,过一个月就会好的。”
奶奶道:“这怎么使得!”她和三拳追了出去,远远见到秀华在花坛里吐得脸都发白了,十分难受。三拳心里着急,心想用得着装那么夸张吗?他道:“奶奶我过去瞧瞧。您在这里等着。”
皇奶奶神情焦虑关切忙道:“快去快去。”
三拳箭步赶到秀华身边,惊见她真的吐了,秀华推开他,道:“走开走开,脏。”
三拳急道:“有什么脏的,娘子,你怎么真吐了呀?”
秀华快虚脱了,她有气无力道:“夫君,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三拳心头顿时火热,他喜形于色,连忙喊道:“快,来人啊,快请大夫,快!”
家仆闻讯赶来,秀华拧了一把三拳的手臂,轻轻道:“请什么大夫啊,不是确诊了么?当心穿帮!”
三拳昏了头,忙对家仆道:“说错了,是去炖补品!快去!养胎的补品!”
秀华总算吐完了,回来重新拜见奶奶,她有气无力地道:“孙媳失礼了,还请奶奶莫要怪罪。”
皇奶奶这回也不知道怎么兴师问罪了,只得道:“罢了罢了,女人家害喜就是这样的,你以后不要那么忙了,府里欠债可以慢慢还,你这么折腾,肚子里的孩子吃不消!”
秀华低眉顺眼弱弱地道:“孙媳知错了,一定谨记奶奶的教诲。”
皇奶奶见秀华相貌柔美,性格温柔,言谈举止,颇有大家小姐的风范,心里倒也没那么多刺了,她道:“罢了,那哀家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什么时候好些了,就进宫来多看看哀家。”
秀华惊道:“皇奶奶,您才来就要走吗?孙媳没有事的,一会就好了,奶奶在这里多住几日吧,也好让叔卿和孙媳,好好陪陪您。”
三拳一听心里着急啊,还留皇奶奶?这不是添乱吗?
皇奶奶听了心里很是满意,就道:“难得孙媳想得周到,也罢,奶奶就多留几日吧!”
秀华喜道:“太好了,孙媳这就准备晚餐去,手艺不地道,还请奶奶多多包涵。”
秀华说干就干,立刻亲自下厨,三拳拉着她,一脸担心,秀华朝他眨了眨眼。
秀华走后,皇奶奶就问三拳:“宣烨啊,她都是将军夫人了,还下厨?没有下人做吗?”
宣烨自豪地道:“皇奶奶,我吃的菜她从不让下人做,再忙都是亲自做的。”
皇奶奶点点头道:“看来还是个知冷知热的媳妇。”
宣烨道:“奶奶,您放心,她是个好姑娘,不仅把我照顾得很好,府里也打理得井井有条。”
皇奶奶叹气:“也就这点长处了,身份还是配不上你,奶奶打听过了她家务农,虽然有个当知府的舅舅,但那也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念在她已经怀了你的子嗣,就罢了。”
宣烨心里着实捏了把汗呐。
秀华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很细心地用筷子帮奶奶将红烧鱼的刺给剔除,皇奶奶吃得很满意,秀华为了防止自己吐,晚饭没吃,她脸闻到味儿都会觉得恶心,刚在厨房里就吐了好多次。
晚饭后,秀华又亲自伺候了老人家洗脸洗脚,亲力亲为,皇奶奶道:“你没必要为了刻意讨好我而做这些。”
秀华的思绪仿佛飘远了,她道:“替奶奶剪指甲,梳头,洗脚这些事都是平常人家每日都在做的事,虽然我嫁给了叔卿,有条件过有人伺候的日子,但是人不能忘本,不能抛却从前的一切,洗衣、做饭、孝敬长辈这些能为最亲的人做的事,我喜欢自己来做。当然还要能挣钱,能帮家里分担一些,奶奶,谢谢你把叔卿教导得那么好,他是我见过的最孝顺的男人。”
皇奶奶看着秀华一点点擦干了自己的脚,内心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伤感,嫁入皇室那么多年,自己的孩子从来没有为自己洗过一次脚,只有孙子为她洗过,宣烨从前出征前都会为她洗一次脚,她记得十余年来,他总共出征了九次,出生入死,才换得大将军的地位和威信,她的眼睛湿润了。
那一晚皇奶奶睡不着,她老了,宣烨终究是长大了,成家了,娶了媳妇了,即将有孩子了,而她这个老人将会离他越来越远,永远陪伴他的是他身边的这个女人,而不是她这个老婆子啊!
秀华回去之后,三拳去厨房里煮了白粥,让秀华喝,秀华肚子很饿,却不想吃,没办法,她喝了几口下肚,勉强忍住不吐出来,她顺了顺,继续将剩下的粥喝下去。可没过多久,她就跑出去一股脑儿都倒出来了。
三拳拍着她的背,心疼地道:“娘子,这该怎么办呢?你不能什么都不吃啊!”
秀华用手绢捂住嘴道:“没事,过会我再吃,吐了我再吃,没事的。”
三拳用手指抚摸着她的脸,愧疚道:“早知道有身孕那么辛苦,我……”
秀华抱住了他的腰,吸着他身上的气味,头顶上月亮大如盘。“嘘,你看今天是初一吧,月亮真美。”
三拳也看起了月亮,他紧紧圈着秀华的腰。
两人依偎在一起,看着月亮,双手轻轻按在腹部,两双手交叠在一起,十分温馨。
那一晚他们在院子里坐了很长的时间。
享受着二人世界。
皇奶奶第二日就回宫去了,她走得时候很纠结,连连嘱咐秀华等孩子生下来之后要经常带回宫给她看看。还叮嘱千万别随着宣烨的性子给他娶五百房小妾,再强壮的男人身子骨也是要掏空的。秀华听了连连答应,心说奶奶你放心,我绝对一个都不会让他娶的!
太皇太后的座驾终于远去了。宣烨和秀华两个人依然在门口相送,还时不时用肩膀撞对方几下,最后都忍不住笑了。
三拳紧紧握着秀华的手道:“你昨天留了奶奶一个晚上,对她说了什么?”
秀华道:“没说什么,为她洗了一次脚。以前我妈生病的时候我就经常帮她洗脚。”
三拳道:“谢谢你,秀华。我想奶奶是承认我们了!”
秀华舒心地笑了,其实她能感觉到奶奶对宣烨的不舍,但凡是真正爱他的,都会为他选择最好的,而昨天她让奶奶看到了她可以成为一个好妻子,而她也将一直为此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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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郭子期衣锦还乡,携带丰厚的聘礼并同媒人亲自上门求亲。洛东也上升成了郭家的总管,一路都在指挥着别人应该把东西放哪儿,可神气了。
秀丽的嫁衣已经绣好都三年了,她安静地在老房子里织布,听闻子期来了,那颗心差点就定在了那里再也不跳了,泪水悄无声息滑落,浸湿了她脸上的白纱巾,如今家里就她一个人没出嫁了,日日守着织布机,看着子期送给她的画以及书信度日。
丁大牛招待了子期,让他与秀丽相见,自己赶忙去新宅子通知老婆子。
秀丽与子期数年未见,恍如隔世,两人相对,目光胜于千言万语。
子期一如从前见到的那样,满身光滑,那笑容温暖亲人,只是多了坚毅之气。他站了半晌,才道一句:“秀丽,我来了。”
秀丽低头,哽咽:“我……我一直都在等你。”
两句话下来,子期便箭步上前与秀丽相拥,泣不成声:“秀丽,让你久等了。”
秀丽哭得越发伤心了,她道:“你还如往日一般夺目,可我已非是昔日的秀丽了。”
子期忐忑道:“秀丽,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你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秀丽故意道:“当日为了躲避汪裘海的婚事,故意跌了一跤,将自己的脸弄伤了,如今我已经没有了昔日的美貌,实在不该……”
子期打断了她:“秀丽,你什么都不要说了,就算你容貌不在,那又如何?哪个女人都会有年老色衰的一天的,我娶的是你这个人,又不是你的脸,来,摘下让我看看。”
秀丽死活不肯,最后才将纱巾摘下,脸上一道浅疤足足有一指来长,颇为狰狞。
子期颇为心疼:“秀丽,当初很疼吧?今后你不需带着这面纱了,你依然是我心目中的秀丽,没事,我们不需要怕别人怎么说。”
子期拉着秀丽道:“来,我们一起去求母亲,尽快完婚。”
秀丽拉着子期不放,眼中闪着欣喜与疑惑,当初二妹妹告诉她等子期回来一定要给他看最丑的,试试他,秀丽又问:“你……你当真不嫌弃我?”
子期笑:“容貌只是一时的,我与你相知相守,这点小事又谈何阻挡得了我?我经历了被逐出家门,又经历了名落孙山,举家流放,寄居破庙餐不裹腹,又经历三年创业,尝尽世态炎凉,各种疾苦,外在的东西都已经看淡了。”
秀丽扑入子期的怀中,他经历了那么多,却都挺了过来,他当真是一个有着坚强意志的男子,秀丽被深深打动,子期的那些品质比她初见时更让她从心底尊敬和佩服,陪伴他度过一生的想法越发坚定。
好在李氏来了之后并没有过多刁难,她的大丫头容貌已毁,年纪又大,如今是个老大难的问题了,她也不挑了,郭子期虽然没有以前郭家那种威望了,但是创业三年也算小有成就,三年还能惦记着回来娶秀丽,这等信用也足以见他人品过得去。
秀丽出嫁的速度那是十分迅速的,子期在同知县城购置了宅子,装扮了一翻,就把新娘子娶过门了,秀丽成为了新郭家的主母,地位不可动摇,新婚之夜,子期掀起盖头见到容貌依旧美丽的秀丽倒是吓了一跳,以为是娶错了。
秀丽向他说明了实情,子期连连刮她的鼻子说她调皮,两个人如胶似漆,十分恩爱。新婚之夜,两个都是文静害羞的人,着实费了一番功夫,子期当然得主动再主动。
婚后,秀丽将当初问二妹妹借的200两银子,如数还给了秀华。其中两姐妹对于产业的各种合作,这里暂且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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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梅也结束了流放,和子乐一起回乡了。郭二夫人在这三年苦寒的日子当中没熬过去,去世了,郭老爷也不再管事,十分颓废,郭嘉敏和张家当时也遭遇了流放,在艰苦的环境下生下了孩子,此时两家人十分落魄地回到了县城。
郭子期得知之后将他们全部接入了府中照料,秀丽也深有主母风范,将那些人安置得井井有条,郭嘉敏也没了往日的气焰,如今她可是寄人篱下了。
郭子期和子乐商量,让他参与家里的生意,子乐欣然应允,不再游手好闲,安置妥当之后,子乐剃了胡子,将自己收拾得稍微利索了一点,就投入了工作当中,他觉得愧对秀梅,这三年来秀梅照顾他们一家子十分辛苦,那双手也粗糙了,人也老了一圈。
秀梅是个要面子的人,如今姐妹几个都过得比她好,她也没脸回家去,让子乐好好挣钱,等年底体面些回家,才说得过去。
大年三十的时候,丁家四个女儿都往家里赶,齐聚一堂,十分热闹。
秀华的儿子满地跑,打泥巴,夫妻两个人没少揍这个泥猴子。果树成熟,养鸡场生意不错,夫妻两个人忙忙碌碌,攒下了不少钱。小泥巴还学武,赵三拳把毕生武功都要塞他身上去了。他们一年会回京几次去看望皇奶奶,去和兄弟叙旧。
秀珠的女儿小馒头和小泥巴打架,小泥巴力气大一把就将小馒头推倒了,害得小馒头哇哇大哭,秀华赶忙教训小泥巴,小泥巴眼泪汪汪地躲在他那魁梧的父亲身后,连连说着:“娘,我再也不敢了,您就饶了我吧。”
三拳帮着儿子:“娘子,算了吧,小孩子不懂事,我来揍就行了!”
小泥巴一听,害怕得又跑到了娘的背后,道:“娘,还是你揍吧!”
小泥巴这举动惹得大伙哈哈大笑。
秀珠抱着小馒头道:“你看,小哥哥推人就要挨揍,你要是也打人,娘也揍你!”
小馒头害怕地点点头,咧着嘴,就要哭,大家就笑她娇气。
秀珠的夫君陆海青海还在做捕快,虽然是铁饭碗,但是晋升确实没路子,铁打的捕快流动的大人,自从季大人升迁后,知县换了好几任了,年三十他要执勤半日,要等晚上赶过来吃晚饭。李氏没少唠叨这没钱途的职业。
秀梅和子乐有些拘谨,流放回来的人心情毕竟不一样,而且还是靠着他大哥才能有今日稍微体面的生活,所以他们都不怎么说话,秀梅挺敏感的,只是浅笑。
李氏又开始抱怨:“秀梅,你们都三年了怎么还没生个孩子出来?”
秀梅脸一热,不知道该怎么说,子乐打圆场道:“娘,那边天寒地冻的,我怕秀梅受苦就没敢要孩子,这几年一定会努力的。”
李氏点了点头:“嗯,考虑得也是,那你们加把劲啊。子乐,秀梅对你情深意重,你可不能对不住她呀!”
郭子乐连连称是。
子期和秀丽坐得很紧,明明那么大的位置,他们两人偏像粘一起似的,腻死人了,吃饭的时候也相互你夹菜来我夹菜,眼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都没其他人了。为此,没少被秀华嘲笑,公众场合啊,要不要这样粘啊!
丁大牛赶紧招呼大家先吃起来,四女婿估计没那么快到,另外给他留着菜的。
过了好一会,陆海青总算是风尘仆仆地赶来了,披风上满是雪水,他落座以后罚了几杯酒,腼腆地抱起小馒头,大口吃菜,饿死他了,忙着赶来都没东西垫肚子。
秀珠拍着他的背道:“慢点吃,几位姐姐和姐夫都在,瞧你这样子好像你媳妇饿着你似的!”
陆海青脸一下就红了,嘿嘿笑了几声,大家都笑了。
丁大牛今天特别高兴,多喝了几盅酒,几个丫头啊都成家了,呵呵,不错不错,都不错!
为人父母最大的乐事,莫过于看着子女们都过得好啊!他给李氏也夹菜:“老婆子,辛苦了,多吃一点啊!”
李氏有点嗔怪道:“在女儿女婿们面前,别那么夸张,以为我们还年轻啊!”
丁大牛脸上的皱纹像拧着的毛巾一样,反正他脸皮厚,没事。
那一年过年,全家团圆,觥筹交错间又迎来了新的一年。
李氏是在五年后才偶然得知赵三拳就是圣武大将军的,不过她知道的时候三拳已经没有实权好多年了,李氏自然是很骄傲的,虽然在三拳面前还摆着丈母娘的架子,但是背后逢人就说还是她家的二丫头嫁得最好,她的二女婿最孝顺,是大将军,是武王爷,那样地位和胸襟的人打着灯笼也没处找。
村里人都笑:“你当初那么对你二女婿他没报仇啊?”
李氏哼了一声:“他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