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闹鬼的事就被压了下去,但是楚军却借机生事,说冤魂索命,找秦军报仇,一时间,秦兵人心惶惶,无心打仗。
晚上范增又召开了紧急会议,不知道他们说什么,但大半与秦兵军心动摇有关,二十万秦兵,无疑是六国军队里的一枚炸弹,若是叛乱,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跪坐在小炉边,看着火,虞姬在灯光下补着项羽的袍衫。
心里忐忑不安,昨晚那个白衣人说今晚会有好戏,可是到现在,也没有什么事件发生,反而是我觉得不安稳。
“小雨,你看似心神不宁。”虞姬放下针线握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很温暖,让我整个人变得轻松。
“我,我只是有点担心秦兵。”
“秦兵吗……”虞姬微微垂脸,瀑布般的长发滑落一边,“大家都是父母所生,真希望这场战争早点结束……”
看着虞姬落寞和哀伤的神情,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幽幽的风中飘出了淡淡的茶香,项羽从外面走了进来,一手提着袍衫,面色凝重。
他坐到了地毯上,端起了茶杯,发现里面没茶,便放回了桌面,带出了一声茶杯与桌面碰撞的闷响。
别说是虞姬,就连我也察觉出今晚项羽心情不佳,我匆匆去拿茶壶,虞姬则坐到了项羽的身边:“霸王,何事烦恼?”
“还不是那些秦兵!”项羽重重地叹了口气,“亚父要屠杀那二十万秦兵。”
手中的茶壶微颤,心惊而跳。
虞姬惊地掩住了唇:“降兵不杀不是吗?”
“可是他们已经严重动摇了军心,这放又放不得,但杀,吾实在于心不忍,虞姬,该如何是好!”项羽愁苦地拧紧了双眉。
虞姬缓缓平静下来,取过我手中的茶壶,给项羽倒上了茶:“秦兵的确有错,但罪不致死,他们父母妻儿的性命都在秦帝手中,自然会有烦忧,不如多多劝慰,给他们一个让他们可以安心的承诺,让他们效忠于霸王,不是更好。”
“嗯——”项羽端着茶杯沉思,“他们已是降兵,若将他们诛杀,岂不毁吾一世英明?!”
由此看来,项羽并不想杀死秦军。
“霸王!英布求见!”忽然,外面传来英布万分焦急的声音。项羽看向帘外:“说!”
“秦兵暴乱!”
“什么!”项羽拍案而起,手中的茶杯摔在了案几上,茶水四散溅落。项羽如虎的眸子闪烁着,然后,急速地大步走了出去。
“夫人……”我看向虞姬,虞姬的双眉已经簇起,“我去看看。”
“小雨。”虞姬唤住我,“不可,太危险。”
我笑了笑:“如果不看看究竟,小雨也无法安睡,小雨会躲远点的。”
秦兵的营原本就与楚军隔开,此刻,秦营里火光四射,喊杀震天,我往那里跑去,突然,袖子被人一把拽住,回头,没人,浑身立刻竖起汗毛!
“下面!”冷冷的声音,我往下看,原来是阿武拉住了我的袖子,“这件事不寻常,我跟你一起去。”
于是,我拉着阿武一同往秦营奔去。
人影凌乱,秦军往一个方向冲着,他们的武器早就被收缴,没有寸铁能与楚军抗衡,于是,他们的身体仿佛成了盾牌,他们冲上前,楚军的枪贯穿了他们的胸膛,可是,他们并没有倒下,而是抓着贯穿自己的枪往前挪进,枪从他们的后背一点一点地变长,粘稠的血水将枪杆染成了鲜红,吓得楚军不再动弹。
秦军走到了他们的身前,然后忽然张开了嘴狠狠的咬了下去。
“啊——”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夜空,鲜血从脖子里迸射出来,触目惊心。
“呕!”我忍不住弯腰呕吐,可是鼻息里都是那浓浓的血腥味,我没办法再看下去,我的身体在颤抖,我的腿在发软,下一刻,我就有可能昏厥,怎会有如此血腥的场面,这么恐怖的人!
慢着!他们还是人吗?
“霸王!霸王,这不对劲,秦兵好像中邪了!”一个的喊声就在不远处,我抬眼看去,正是项羽。王鲸布和英布在他的身旁。
项羽的神色变得凝重,而王鲸布他们也很是紧张。
尖叫连续不断地传来,让人胆战心惊。
我鼓足勇气再次看向那些发狂的秦兵,他们就像僵尸一样毫不畏惧疼痛,毫不在乎自己的身体被刀枪贯穿,他们紧紧捉住对方的手臂,咬向他们的脖子,然后撕裂那处皮肤,直到血液溢出他们的口腔。
“霸王!霸王!怎么办!怎么办啊!”
秦兵如同中邪一般地撕咬着楚军,让楚军恐慌而害怕,他们开始后退,逃跑,忽然,项羽站在了他们的身后,大声道:“逃跑者,立斩!”
立刻,他们不敢再退缩,咽了咽口水再次举起了手中的刀枪。
项羽紧拧着双眉,他的神情变得沉重,疑惑的目光里带出了一种痛惜,他紧紧地握紧自己的佩剑,红色的披风在充满血腥的风中飞扬。
他并不想屠杀秦兵,可是现在,他又会怎么做?
看着他挣扎而痛苦的表情,我想,他的心里,一定不好受吧。
秦兵的行动很慢,也很僵硬,他们一步一拖地朝楚军迈进,楚军高高举起了手中抢。忽的,秦兵停下了脚步,朝项羽伸出了双手,直直地伸向项羽,仿佛在呼救,又仿佛在哀求,他们伸长了手,以一种奇怪地姿势站在阴翳的夜幕之下。
范增匆匆赶来,他白色的长须在风中飞扬,他举起了手中的拐杖,指向秦兵,对着项羽焦急的大喊:“羽儿,不能再犹豫了,杀!”
“亚父,羽儿不能,他们只是普通的百姓!”项羽痛苦地侧过脸,目光再一次落在那发狂的秦兵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羽儿!他们已经不是人了!”范增几乎是痛心疾首地说着,“你就让他们痛痛快快地去吧——”
“痛痛快快地去?”项羽愕然地睁开了眼睛,那双痛苦的眼中充满了血丝!
“可是亚父,他们是人,他们是降兵,我们应该将他们从邪魔的手中救出!亚父!您学习周易之术,定然有法能救!”
“羽儿!他们的身上是那四十万的冤魂,亚父做不到,亚父做不到啊。”范增沉痛地声音带着一丝梗咽。
“啊——”忽然,又一声惨叫划破了长空,众人望去,那秦兵竟然再次开始了攻击,又有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霸王!”众人齐声呼唤,一同跪在了项羽的马下,“求霸王下令!”
“求霸王下令!”
“求霸王下令!”
“求霸王下令!”更多的人跪了下来,那带着痛苦的喊声响彻云霄。
项羽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剑,他扬起脸,望着暗沉的夜空,张大了嘴,似乎要吞下所有饱含痛苦的泪水。
“杀——杀!杀!!”三声嘶喊带着项羽的痛苦,带出了项羽的抉择,但这个抉择,是那样地残忍和无奈。
立刻,英布策马到了前方,扬起了手中的军旗,当即,前面冲锋的士兵向两边疾退,火箭兵冲了上来,他们张弓搭箭,箭上是火油。
“放!”一声令下,火箭齐发,如同流星一般滑过长空,刺穿了秦兵,在他们的身上熊熊燃烧。
他们变成了一个个火人,继续前进,楚军开始冲进去,狠狠地用刀撕裂他们的身体,让他们无法动弹。在他们身上,宛如疼痛已经被剥离,他们向前迈进,倒下,后面的人踩着前面的尸体继续前进。
心被狠狠地揪紧,如同撕碎一般疼痛,我到底该怎么做,我究竟能为大家做什么!看着秦兵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他们的手依然伸向前方,眼中布满了痛苦和绝望。他们在向我们求救,而我们,却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排又一排倒下。
空气里是血腥和烧焦的味道,这让人作呕的味道挤入每个人鼻息,让人无法逃避面前这惨绝人寰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