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压压的云幕低垂，天色十分阴沉，似乎很快就有一场大雨。
秦陵以手拉下百叶窗扇，眺望不远处的西湖湖面。
俄顷，风一齐吹动了山水。在乌云间隙中偶尔露出的阳光照射下，树叶和湖面一同泛起粼粼波光。
“哈啾！”他猛地打了个喷嚏，赶紧从旁边桌上抽出一张纸巾捂住鼻子。
他失去了来自始皇帝陵墓的灵性，这不得不说是一项巨大的损失，以至于他的身体免疫力直线下降。
但是他还好好地站在这里。
这是预想中的各种BADEND结局里，最好的结果。
秦陵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王政，面容纯美的女孩睫毛微颤。
“醒了就起来吧。”他说。
王政的手指抖了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百叶窗已经被拉上，室内光线很昏暗，一时难以分辨具体时辰。
“几点了？”她懵然地起身，头发披散，落在肩上。
“上午十点。”
王政忽然想起了什么，慌张地上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如果你要找手机的话，应该是报废了，重新买一个吧。”
“……哦。”她又平静下来。
“有没有感觉到什么身体不适？”秦陵问。
“没有。”
倒不如说，反而觉得精神格外餍足。
“就好像睡了很长的一觉一样。”她试图复述出那种奇特的感觉，但是一时又难以找到合适的形容词，徒劳地张嘴比划着什么。
“那就当成是睡了一觉吧。”
秦陵打断说：“如果你模模糊糊有点印象，之后也最好把它们都忘掉，不然对你没有好处。”
王政疑惑道：“你指的是？”
“没有吗？看见一些扭曲的虚影之类的。”
听他这样说，王政忽然想起自己的“梦”。
自己所依附的那个视角的主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嬴政吗？
她瞥了秦陵一眼，不清楚他知不知晓自己究竟看见了什么。
那些画面，怎么也谈不上是“扭曲的虚影”，反而极其真实。就好像……当时自己也正置身在那一段记忆之中似的。
“哈啾！”
秦陵原本俊逸的脸顿时皱成一团，然后非常不雅观地用纸巾擤了一把鼻涕。
王政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心跳都加快了不少，然后就看见他将纸巾揉成一团，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不知什么时候，桶里已经装满了半篓子的纸巾。
“你感冒了？”
王政的神色显得有些诧异，其实她的言下之意是想说，‘你这样的存在也会感冒的吗？’
“嗯。”秦陵不想和她说太多，不然会显得自己比较凄惨。
他方才仔细检查过王政的身体，寄生在她体内的嬴政灵识已然消失，除了残余的一些异常灵气之外，并没有留下其他有研究价值的东西。
嬴政已经拿到手了他想要的，接下来最有可能做的，便是找个安全的地方立即消化灵性。
但也不排除他想一劳永逸地解决掉所有隐患。
按道理说，王政那点微薄的血脉在稀释过这么多代之后，应该不足以支撑嬴政的降临。可偏偏现实它不讲道理，这个人能起到的作用比自己之前预想的大上许多。
“以后，忘记遇见过我们的事情，不要再接触异常一侧的事物，或许可以保住你的小命。”秦陵在沙发上坐下，躺靠着柔软的椅背，一副很疲惫的模样。
王政抿了抿下唇，只觉得果然还是走到了这一天。
“为什么不直接消除我的记忆呢？”她说，“像你们经常做的那样。”
“我什么时候经常消除别人记忆了？”
秦陵微感错愕，旋即有气无力地解释说：“不过话说回来，倒也不是我不想那么做，而是嬴政的灵气在你身上还有残留。即便此时消除了你的记忆，也许你再睡一觉过后就又记起来了，遮遮掩掩的也没有意义。”
“反而在知情的状态下，如果你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的异常，那么应该会有大约千分之一的概率能够提前规避，从而逃过一劫吧。”秦陵故作轻松道：“这样不是更好？多多少少能让你感应灵敏点。生命只有一次，再如何小心也不为过。”
“对了，这一次经历等同于将你的身体小幅度改造了一次，今后你会变得更健康、力气更大，也许还会有一些奇妙的特殊能力。与此同时，你也会经受一些副作用，比如偶尔听见不明存在的低语之类的。”
“总之，不要贪婪，过好这一辈子就足够了。”
秦陵是真心地在劝诫她。
涉世不深的小姑娘总是向往着轰轰烈烈，殊不知平平淡淡过完一生已经是许多人可望而不可得的最美好追求。
仅从现实角度计算，折腾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她所得到的东西无疑还是赚的，至少比自己赚多了。
“我不觉得我贪婪。”王政说。
“我只是……无法眼睁睁看着我想要的东西就从眼前漂过，都不敢伸手捞一把。”
“指不定什么时候，万一就捞中了呢？”她直视着秦陵的目光，柔弱而坚定。
在那样澄澈、丝毫不加掩饰的目光注视下，以秦陵的脸皮，竟然也有种难以应对的局促感。
嗯，一定是因为失去灵性的缘故，实力下降地厉害。
秦陵砸吧了几下嘴巴，斟酌着说：“感情这种东西，是会欺骗自己的。就这么和你说吧，大多数人类都没有爱，他们所推崇的爱，只是中意那种被需要时的虚荣，享受那种备受折磨的存在感，甚至会沉迷于自己不被‘爱’的自卑。爱到最后，爱的是自己生出的情绪，却和爱情本身无关。”
“不用拿那些鸡汤言论给我洗脑。”王政从便捷酒店的床铺上爬下来，站在秦陵面前。
她看着依旧以纸巾捂住鼻子的秦陵，眉间微蹙：“你现在，受的伤很严重吗？”
“有点，不过严格意义上只是恢复了我本应有的状态，只不过一下子落差太大我的这具身体还没有习惯罢了。”秦陵不在意地说。
“以后万不得已时，比如再次碰见嬴政卷土重来了，如果你还有求救之力就去找岱宗他们吧，你应该有联系方式。”他交代完这些，准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