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圣诞节。
程嘉玺和郑微年像过去的那些圣诞节一样，一起去看展。
经过昨天的这件事，郑微年安静了很多，仿佛一觉起来便长大许多。程嘉玺一早便注意到这一点，他觉得郑微年的眼睛里面多了一些沉稳的味道，是在可以掩饰不安吗？程嘉玺闷闷地想。
看展的时候郑微年一如既往地安静又专注，两个人无声地穿过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展厅，只有脚步声以一种无比熟悉又默契的节奏融合在一起。这一天来看展的人不多，所以整个展览馆都很有一种艺术的氛围。郑微年走走停停，忽然开口道：“以后我们家要有一个园子，我要在里面种很多很多花。”
“嗯，我喜欢花。”程嘉玺应道。
“园子里还要有养红鲤鱼的小池子。”
“嗯，我也喜欢红鲤鱼。”
“屋子要有很多很大的明亮的窗户。”
“嗯，我喜欢明亮的房间。”
“屋子里面还要有你。”
程嘉玺温和地笑：“这可是你说的，你以后可不许住在没有我的屋子里。”
郑微年抬眼看他：“昨天是我不对，对不起。”
程嘉玺摇头，牵住她的手：“以后别这样就行了，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不要想着逃开我自己一个人解决。如果每次一遇到什么你就想着自己来解决，拒绝我的陪伴，我会觉得自己很没用。”
郑微年不作声，只用力回握他的手。
他们手拉着手一起向下走，迎面走过来一个身影。四目相对，郑微年一愣，对方似乎也是一愣。
“好巧啊，你们也在这里？”李芸安迅速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和声音，自然又不失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
程嘉玺心里咯噔一下，这么不巧，前一天刚让她看见这样的事，第二天便又要遇见？他怕郑微年的情绪又上来，准备接话，才张嘴，旁边的郑微年便出了声：“是啊，你也喜欢看这类设计展？”
程嘉玺侧过脸去看郑微年的表情，寻寻常常的，平平静静的，嘴角还有和煦的笑意。
“嗯，虽然我读的是医学，但其实我原本是想要学建筑的，我喜欢设计。”李芸安回答。
“是吗？如果你真的念了建筑，和我的专业还有关联呢，说不定我们还能关于这些聊上几句呢！不过，你为什么没有按自己的意愿去读自己喜欢的专业呢？”
李芸安愣了一下，眼角似有若无地瞟向程嘉玺，一瞬又是看着郑微年的：“家里的想法，所以没办法啊。我家就是这样，长辈决定的事，小辈通常都只有遵从的份儿。”
这话一出，三人不约而同都想到了某一件事。程嘉玺的目光冷冷扫向李芸安，却不想李芸安并不看他，只是定定望着郑微年，一副坦荡的样子。
郑微年抿了抿唇开口道：“那一定很无奈吧？明明是自己喜欢设计，却偏偏过的是被别人设计好的生活，看来虽然我们的爱好相同，却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呢！我对自己喜欢的，是百分百的坚持，绝不会让步的，别人的想法我是都不会管的，所以有人会说我是个疯丫头，但那又怎么样，反正我本来也就不稀罕什么大家闺秀的美名，不过是个标签罢了，标签本就是贴给别人看的，高不高兴却是自己的事，对于我来说，舒坦是什么都换不来的。”
李芸安神色微变，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没什么城府的小姑娘原来也是个这样伶牙俐齿的人，还心思明透，早早便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连本带利地还与她。
她正了正神色，侧过脸去微笑地看着程嘉玺：“阿玺，昨天晚上你没留下来阿姨可是气坏了了，你最好早点打个电话给她，好让她消消气，对了，她说过年的时候再聚，让你这次可千万别忘了。”
郑微年原本还在为言语上的回击而沾沾自喜，听到这句话气忽然就泄了一半。光是喜欢有什么用？别人用门当户对的身份，便事事都名正言顺了，自己不过是小打小闹，或许别人根本就没放在眼里吧。
程嘉玺听了这话也是身体一僵。他只觉得今天的李芸安与往日都不同，竟端起正牌的架子来了，他心中抵触，却也不好弄的太难看，免得到时候再通过什么渠道流进他母亲的耳朵里又让她不高兴，只会让郑微年的事更难办。
程嘉玺说：“过年的时候如果实习工作不忙我自然会回家的，我们先走了。”说着拉起郑微年的手，绕过李芸安便走。
李芸安回身望着那双紧握的手，一颗心直往下坠：我什么条件都具备了，却只差你一个“喜欢”。
两人走出展览馆，手还是没有放开，相比计较而言还是郑微年更加用力地握着程嘉玺的手。圣诞节夜晚的风吹过来，郑微年缩了缩脖子，程嘉玺伸出另一只手帮她紧了紧围巾：“想干什么去？”
郑微年想了想：“吃冰淇淋。”
程嘉玺皱皱眉：“这么冷也要吃冰淇淋？”
“你老了吗？去年不也是这个时候吃的冰淇淋？将今年就吃不消了？”郑微年拿白眼飞他。
“好吧吃吃吃。”程嘉玺点头让步。
两人都默契地绝口不提刚刚发生的事，程嘉玺是怕提了让郑微年不开心，郑微年却是因为已经想好了要坚定自己的想法，所以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告诉自己不必为了毫无关系的人弄得自己心神不定。
说一点也不在意是假的。
但是必要的时候也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少程嘉玺是坚定的，有这一点她就觉得心安了。没有什么比两个人的心朝着同一个方向更重要的了。
那个时候郑微年实实在在地如此想，但那个时间点与后来的那个转折之间其实也就隔了那么短短的几个月，那个时候她从不知道人的心是可以这样容易就被打乱的，能如此飞快地从无比坚定变成无比软弱。
那时的的她从未想过，在这段爱情里面，先放弃的人会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