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沁还不晓得刘铭晔已经跟贺钧远见过面,在她看来,刘铭晔一直认为自己对不起贺钧远,他动了她,他睡了当时冠着“贺钧远”三个字的她,甚至将她娶回了家。刘铭晔必定是自觉无颜面再见贺钧远的,而贺钧远那样子的个性,更加不可能纡尊降贵自己前去找刘铭晔挽回友情。方沁她误估了两人之间的友情,更疏漏了齐子辰跟迟重光两个人。
刘铭晔刚刚才从贺钧远那里过来,贺钧远在旧金山找了一处风景绝佳的住宅,打算接叶真真出院。他那天急着从酒吧里出去,没有人晓得他去了哪里。按照常理来猜测,既然齐子辰已经说到他跟叶真真之间的关键是凌寒,那么他去找凌寒应该是可能性最大,可是好像不是,凌寒明天就要出院,他似乎是打算要将叶真真抢回去的。迟重光自诩没有恋爱经验,是个最没有资格出面劝说出主意的人,齐子辰的太太半夜打电话过来,不晓得出了什么事,齐子辰连夜就回瑞士去了,闹来闹去,刘铭晔就成了身负重任,去打探贺钧远究竟有什么打算,那天到底去哪里的任务。可惜,刘铭晔一向都不是个擅长言词的人,他去打探贺钧远的事情,简直跟没有去没什么两样的。
“Meek,我们有好几个月没见了吧?”
方沁穿了一身暗红色带金丝的紧身短裙,长发挽起,眉目画得精致,恰到好处。当真像是一幅从画里走出来的美人儿。刘铭晔从自己的思绪里分出神来看了看对面的人,喝了口咖啡。他是吃过午饭赶过来的,方沁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正好见过一个在美国的客户。原本是不想过来的,可是想到齐子辰那天说的话,再想到年初的时候他配合她在国内做的那些事,刘铭晔忽然就想见一见面前这个女人。
相识多年,结婚就有五年,他竟到现在才发现,他不但是不了解她,更加不认识她。她有他不知道的许多面,有些面目不但可怕更叫人憎恶。
他眼前滑过画面,那是她站在许佩面前,高傲又得意的举起手上的结婚戒指,告知许佩,她才是刘铭晔的太太,而许佩只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刘铭晔心上抽痛了一下,天知道他早在两年前就跟她离婚了。可是她央求了他,她说她什么都不要,她只想再度回到演艺圈,她恳求他帮忙隐瞒离婚的事情,因为那是她再度回到演艺圈的筹码。刘铭晔不是冷漠无情的男人,再怎么样,她都是跟了自己三年的女人。俗话说得好,买卖不成还仁义在呢!更何况同床共枕的那些个日夜?他答应了,却也因此给自己带来了灭顶之灾。
“六个月零三天。”刘铭晔回答。他记得很清楚,不是因为对她印象深刻,而是在那一天,他本来是想要去见许佩,他甚至已经准备好了情人节的礼物。许佩好不容易松动了肯再度给他机会,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再度拥她入怀。谁知道开门迎接他的不是清丽平和的容颜,可是一张厌恶反感的面容。许佩把一份报纸砸在他脸上,他从没有听她用那么嫌恶的口气和人说过话,她说他让她觉得恶心。他太卑鄙,卑鄙得让她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是肮脏的。刘铭晔深深吸了口气。那时候他真是太蠢,听信方沁的话,对叶真真进行了毫不留情的打击,他以为只要贺钧远垮了,许佩就不会再把贺钧远当做恩人英雄去崇拜,就会只看着他,就会彻底回到他的身边。可是他错了,许佩要的从来就不是什么英雄和可供崇拜的人物,她想要是没有欺骗和背板,没有阴谋和诡计的纯粹的感情。他之前错了一次,她好不容易肯敞开心扉再度接受他,可是他却再一次做错了,再一次伤了她的心。
方沁看到他垂目只看杯中咖啡,红唇抿了抿,她把银汤匙放到盘子里,动作优雅的端起咖啡来轻轻抿了一口。沁香的气味在唇齿间蔓延,苦涩的味道一直贯穿到胃里,最后弥散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渐渐的苦味散去,有芬芳散发出来。
“没想到你记得那么清楚,我还以为你连跟我有关的点滴都想要忘记的。”她微微的笑着,没有追古忆昔的意思,说话里带了淡笑,就是纯粹的聊天一般。
刘铭晔哼笑了一声,没有对她的话多做解释。越是解释越表示在乎,一个人倘若连解释都懒得再解释,那就是真的丝毫都不在意了。方沁看他表情淡淡的,刚才那一声笑里显然夹杂了不少的嘲弄,她心中有数,也不去说破,今天本来也不是来跟他联络感情还是什么的。刘铭晔这个人跟齐子辰那几个人比起来是稍微逊色了一点,人也比他们显得单纯些,否则当初她也不会轻易就把他拿下了。可能够跟贺钧远、齐子辰当朋友的人,和一般人比起来总还是难对付一点,方沁要不是没有办法,也绝对不想再找他。
她沉了沉心,说:“我在旧金山有活动,今天是刚到,听说你们都在,就想见一见的。没想到,现在想要见你却不是那么容易了。”
她当初因为贺钧远的关系也时常与齐子辰、迟重光、刘铭晔等人见面的。直到贺钧远毕业,她又回了国内去发展,这才渐渐的不常见面了。
刘铭晔手里的汤匙还在搅动,半点没有要喝的意思。
他说:“想见贺钧远被拒绝了?”
一针见血,连个弯都没转。方沁没有料到一向总还顾忌女人三分颜面的刘铭晔忽然也变得这么百无禁忌了。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笑了笑,刚要说什么,刘铭晔又说:“你背着他做了那么多事,怎么还有信心他会再见你?”
方沁当下就耐不住了,她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脸上也“唰”的一下白了,差点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终究是按捺着,没在人前出丑。她把牙齿狠狠的磨着,半晌才勉强变着声调反问:“你在说什么呢?我做什么了?就是叶真真的事情,那也是Meek你抖出去的,我可没有做半点手脚。”
她那一副理所当然,那一副我跟陷害叶真真半点关系都没有的样子,刘铭晔看在眼里,忽然竟觉得可笑。
他当初到底是那只眼睛瞎了,竟会觉得她弱质芊芊,楚楚可怜?想到这里,他懒得再跟她虚与委蛇,蓦的站起来,招来侍者埋单:“毛胡勇的事你以为你能瞒一辈子?贺钧远选了谁,你心里再清楚不过,他一旦选定一个人,要让他改变有多难,你也比我清楚。好自为之吧。”
他签了单,将笔还给侍者,方沁脸色白得就像个死人,他低眼看了看她,嘴角露出一撇讽笑,也不知是为她,还是为自己。刘铭晔大步走出去,像是从这一刻忽然轻松了许多一般,连脚下的步子迈得都轻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