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严教授,凌寒悄声走进叶真真的房间。严教授对她进行了催眠,但效果并不明显。她把所有防线都关了起来,躲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肯接受外面的一丝风光。严教授说她再这么下去,恐会换上严重抑郁症。
凌寒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发丝,她的脸颊,小心的弯腰靠近她。看到她连在睡梦中都紧皱着眉,一丝不敢放松的怀抱着自己。他觉得自己胸口,心的那一块都在颤抖。他把手移到了床边上,紧紧的握住了那一处的床单,越来越紧,恨不能将这床给折了。
她不过是个女孩子,是个拼命想要抓住能抓住的东西,没有安全感的女孩子。
凌寒坐下来,忽然之间就像泄了气一般。要是他当初勇敢一点,也许她现在不用受这样的罪,但是,他……凌寒伸手看着自己手臂,那手臂上有一块青紫色,是因长期挂水导致的淤青。不禁仰头看着天花板,他长长吐了口气。
如果只能陪她走一段路,那就陪着走吧,总好过将来连看到她都是奢望的时候,一个人在黑暗无人的世界里后悔。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叶真真醒了过来。
她睁眼的刹那,凌寒怔了一下,她的眼眸在对上他的时,明明是那么清澈如初。好似他在迎新晚会上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景。可是渐渐,大雾弥漫,她的眼睛里一切失去都模糊了,包括他的倒影。
“真真。”凌寒握住了她的手,叶真真侧过头来。
她似乎睡了一个悠长悠长的梦,很累,可是那么累人的梦,她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一点记忆都没有。近几天,她时常有这种疲惫的,像是短暂失忆的错觉,她闭了下眼睛,看着身旁的凌寒。
“怎么会在这里?我们刚才不是在客厅?”
凌寒摇了摇头,看着她,目光柔和:“你困了,睡着了。”
叶真真不大相信,她垂首,看到自己被凌寒紧握的手,未挣扎。然而那视线落在凌寒的手背上,却着实让凌寒觉得有些烧灼。
他斟酌着,下定了决心:“真真,我打算回加拿大。电影已经完成拍摄,后期制作不比拍摄时的地点设置。我能够带回加拿大处理。”
叶真真沉默了一会:“这很好。”
“我希望你能够跟我一起回去。”
他说:“我不放心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叶真真觉得被他握住的那只手很暖,很暖。她低着头,一动不动看着被他握住的那只手:“我和你说过,我想回去。我有房子,我不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凌寒心中酸楚,更兼心疼。他心里明白她的坚持和固执,可真是因为明白,所以更加疼惜她。他怎么能够放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不说门外那些犹如洪水猛兽般的记者,只要她在国内一日,就无可避免要见到贺钧远。或是电视屏幕,或是报纸,或是在转角的街头。她的身体状况这么差,他怎么能放任她不管?
凌寒紧了紧握着她的手,问她:“是我让你觉得厌烦,还是你有什么顾忌?”
她难得清醒,转了转眼珠看他:“怎么会?要不是你,我哪还有现在?也许,也许我早就被逼着跳楼自杀,以死谢罪。”
她可能是想要笑一点,可脸上却像是被什么桎梏住了。她一点表情都做不出来。叶真真想到圈子里大多数女明星为了上镜好看会使出各种各种的手段,包括整容打玻尿酸,最后整张脸都僵硬了,拍戏的时候只能挤眉瞪眼,声调平直的背台词。这种状况无疑是好笑的,她常常拿那些人去比贺钧远,她也曾笑话过他,简直像是玻尿酸打多了的僵脸,一丝表情都没有。
叶真真深深吸了口气,脑中忽然有一片大雾过来,她紧闭了下眼睛。这感觉叫人眩晕又难受,胸口闷闷的,似呕非呕。
她抽了手,握拳放在胸口拍了拍。
凌寒紧张的皱起眉来,忙问她“怎么了”。叶真真摇头:“胃酸,想喝口水。”
凌寒坚持暂时不让她用药。似乎一旦有了精神方面的问题,绝大多数人的选择都是:就医——吃药。然而那些药也并非就是一劳永逸的,很多都有副作用。她并没有严重到那个地步,凌寒才找了严教授替她诊治。可是在眼下的环境里,她能够天天见到贺钧远的脸孔,哪怕他拿走了所有的报纸杂志,可他不能禁止她看电视或者上网,凌寒唯恐她会越来越严重。
将水送到她面前,看着她喝下去了小半杯。凌寒接过杯子,开口问她:“对于你来说,除却其他的关系,我算不算是个恩人?”
叶真真看着他。凌寒在她床边上坐下:“叶真真,我帮过你多次,甚至救过你的性命,我应该算得上你的恩人对不对?”
她未回答,凌寒知道自己这话奏效。他继续说道:“如果我是以这个身份要求你跟我走呢?你没办法补偿给我,我想要的感情,那就把人交给我。”
他要得很坦然,也要得很准确。她今时今日,的确是什么都没办法给他,除了她这个人。甚至于,把她自己交到他手上,叶真真都觉得,是他的损失,而非她的。因为,根本是她没有地方可去了。说什么并不是无家可归?那栋房子同样是贺钧远的名字,她有什么?她连唯一拥有的北平都拱手相让了,她果真是什么都没有了。
“你跟我走,我不会逼迫你。至于你的大哥,我会负责照料。你在疗养院见到过我,应该相信我有能力照顾你的大哥。”
他说得极富有说服力,她连一点反驳的余地都没有。叶真真看着他,终于眼中大雾散去三分,她问他:“为什么?”
凌寒就想要脱口而出那三个字,然而他终究不可以。
他笑笑:“你就当我自私,喜欢趁人之危。”
叶真真摇头:“你不是那样的人。”
凌寒忽然觉得欣慰又痛苦。如果她不回答,他也许可以让自己卑鄙一次,奋力去争取他所想要的东西。可她给他下了定论,他注定只能恪守在三步开外,不能再走近一步。
他笑,竟是感觉如哭。他说:“好。既然你这么说,我再给贺钧远一次机会。如果他放弃,你跟我走。”
叶真真看着他,看着他仍旧和读书时一样年轻无变的面容,忽然这样果决坚毅,她不知不觉眨了下眼睛,原本定住不动的眼珠微微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