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邬洛给玄奇洗了个‘药’浴,又给她换好寝衣安置在木屋的榻上。。шщш.㈦㈨ⅹS.сом更新好快。
“今晚,师父陪你一起睡,可好?”邬洛俯下身,‘摸’‘摸’玄奇的额头,倏然,邬洛乐了,“玄奇,师父今天才发现你的额头好大,像个......像个寿星似的!”
玄奇用被子捂住嘴笑了。
“来,师父把天窗打开,你看外面。”
玄奇追随着邬洛的动作,看向头顶的窗户,天窗外,是一片墨蓝‘色’的天际,一望无边,层层墨染似的云朵烘托着一轮淡红‘色’的月,月的周围散落着一圈圈的晕‘色’褶皱,还有隐约闪烁的星子。
“师父,天好高好远!”玄奇默默感叹着。
“来,靠在师父身上,师父给你讲故事,好不?”邬洛轻轻地托起玄奇,让她半躺在自己怀里,用手臂环抱着她。
“南方有一座山叫?山,那是由很多小山一起组成的,它的里面有一座小山叫招摇山,它高高地耸立在西海边,山上树木丛生,‘花’草繁茂,行走在其间还经常能闻到桂‘花’的香味,四季不绝,冷暖长存。山中有一种叫祝余的草,开青‘色’的‘花’,人吃了可以充饥。有一种叫‘迷’榖的树,长着黑‘色’的纹理,人把‘迷’榖枝佩戴在身上,就不会‘迷’路,可以去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可以一直走到天上去吗?”玄奇兴冲冲地望向邬洛的侧脸。
邬洛温柔地笑了,在黄昏般的烛光中,未带伤疤的侧脸是那样爽朗俊逸,仿佛岁月不曾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师父,你笑起来真好看!”玄奇看得痴了,她起身在邬洛脸上亲了一下。
看着发愣的邬洛,玄奇不好意思地笑笑,憨憨地说:“我喜欢洛洛师父!”言罢,半跪在榻上,‘摸’着自己的小肚子,傻笑一阵。
邬洛被玄奇这没来由地亲近了一下,心下却忽然伤感,微偏过头去。
“师父,怎么了?”玄奇扶住邬洛的肩膀,“不哭,不哭,我给你吹吹哈!”
邬洛抬眼,眼中升腾出一股雾气,他将玄奇揽到怀里,用被子把她裹起来,附到她耳边,轻轻地说:“玄奇,这个名字其实是师父给你取的,虽然听起来不怎么像佛家弟子的法号,但是师父希望你能忘掉过去,跟着师父重新开始生活。你看,天这么高这么远,但是若是你努力地走下去,总有一天能够走到天上。无论前路如何,师父会像祝余草、‘迷’榖枝一样永远陪在你身边,永远给你指路。洛洛师父,永远只是你一个人的师父。”
“现在,师父问你,你愿意相信师父吗?毫无保留的相信师父吗?”邬洛有些谨慎又带了期望的看向玄奇。
玄奇困‘惑’地听着,又看看邬洛的眼睛,有些气馁低下脑袋,低低地说:“师父,阿父真的不要三三了吗?还有长姐和姐姐,她们为何都不要三三了?”
邬洛愣住,连忙说道:
“他们没有不要你,只是,每个人都要走到自己的道路上,玄奇,只是走得早了点。”
“是吗?”玄奇苦笑着,“师父,会不会有一天你也觉得三三讨厌,也不要了......”
“别‘乱’说!”邬洛慌忙捂住玄奇的小嘴,“师父,永远也不会不要玄奇的!”
“为何师父要跟别人不同,为何要对三三这么好?”
“这个,玄奇以后会明白的。玄奇,不要埋怨,不要怨恨,人生苦短,师父希望你学会珍惜。”邬洛说着,帮玄奇掖好被子。
玄奇心中虽依然存疑,但也没力气再发问,于是,便放心地把小手放在邬洛的手里。
邬洛熄灭烛火,顺势躺下,玄奇紧紧地依偎着邬洛而眠。邬洛欣慰地拍拍玄奇,把她抱得更紧。
“对了,师父,我对一件事很好奇。”玄奇抬起头说道。
“你且说说看。”
“师父可记得玄心师兄了?师父可认得带走师兄的玄衣人?”
邬洛坚定地摇摇头,玄奇见状,亦无可奈何,只好躺下。
“你想玄心吗?”黑暗中玄奇听到从头顶传来的声音。
“嗯,师兄走了,陪我说话的只有师父和狐狸。”
“师父知道了。睡吧。”邬洛安慰道,玄奇乖乖地闭上眼睛,不一会就见到了周公。
邬洛毫无困意,他直直地望着那片天,沉思良久,自言自语道:“玄奇,相信在不久之后,你便能如愿以偿。”
天窗外,墨‘色’愈加浓重,四周静谧的只能听到虫鸣声,还有风过竹林时发出的簌簌声。邬洛疲倦地阖上双眼,陪着玄奇一同眠去。
而一人合掌立于山下,望着夜幕下的齐林山,默然无语。他静静地等待着天明时分,等待着与故人重逢的那一刻。
第二日卯时时分,淡蓝‘色’的晨光笼罩了世子府。晏綦听到榻边发出轻响,他‘迷’‘迷’糊糊地看到一个单薄瘦削的身影俯下身子,‘摸’‘摸’他的额头。虽是仲夏,那人的手却布满冷意。接着,他听到从头顶传来的几声轻笑,转而身影远去,仿佛如晨雾般消散。
晏綦想努力坐起来,但却敌不过浓浓的困意,待他有意识坐起的时候,只见自己枕边放了一个素‘色’的布包,他默默打开,看见里面包着一个手工雕成的天官木俑,还有一封写给父亲的信。
从外间进来一个‘侍’从,恭敬地问道:“小公子,世子遣人过来,说今日要带你一起去上林,请小公子早些做好准备。”
晏綦听罢,眼光直直看着那个天官木偶,未曾离开片刻。
“小公子,小公子,”‘侍’从恭敬叫道,目光也落在那个雕琢古朴的木俑身上。
“把信‘交’给父亲,再跟父亲说一声,”晏綦眸‘色’透亮,音‘色’是与年岁不相符的镇定,他连头都没抬,只一心玩着手上的木俑娃娃,“二叔,走了。”
叶姜跟在汝旸后面有些不悦,“只是去‘玉’龙台,又不是做贼,好好地,非要大半夜就起来折腾。”叶姜腹诽着,却又努力跟上汝旸的脚步。
‘玉’龙台在城内设有官署,但是素日训练之地却在外城,高汝旸和叶姜正是要去外城‘玉’龙台所在的驯龙寮报到。
驯龙寮所在之地方圆百里绝无人烟,它位于锦都外城的边角之地,东边便是荃山。而荃山是一座坟山,它不仅埋葬天子脚下的平民也埋葬了不少从驯龙寮躺着出去的兵士。平日寻常人家出殡总是绕过驯龙寮,倒不是惧怕军事戒令,主要还是因为生怕招惹上从驯龙寮飘出的,那长年累月经久不散的血腥气。
因此,当高汝旸和叶姜来到驯龙寮外时,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闻到了空气中似有若无的血腥味。上过战场的人格外敏感,一般通俗意义上,那种味道便是杀气。
汝旸回头瞧了一眼瑟瑟发抖却依然努力冲自己微笑叶姜,不禁安慰般的冲他一笑。随后,便阔步走向寮‘门’守卫。
“劳烦大哥,代为通报一声。”汝旸小心翼翼地递上书信。
守卫接过,浏览之后,看了看高汝旸,又伸头看看身后畏缩不已的叶姜,说道:“你们二人随我来。”
汝旸冲叶姜一招手,叶姜快步跟上。
那守卫狐疑地看了他俩一眼,说:“你们只带了一个人的行李吗?”
“不是,是两个人的。”叶姜急忙解释道。
守卫将目光转向高汝旸,问道:“那你的手是作甚的?”
汝旸闻言脸上讪讪,转身从叶姜手里抢下包裹,背在自己身上。
“公子,公子,这怎么成?”
“这里没有什么公子!”守卫忽然提高了声音,“请你们先熟悉好了这儿的规矩。”
“知道了,我们会遵守的。”汝旸制止了叶姜的举动,郑重答道。
“那就好,随我走吧。”
说着,守卫上前取下汝旸身上的两个包裹,又拿下叶姜肩上的一个包裹递到汝旸手里,自己则把这两个最大的包裹扛在肩上,一声不吭地向前走去。
“多谢兄台!”汝旸惊异之后便笑了,“敢问,足下贵姓?”
守卫却像没听到一样,阔步向前。
“公子,这的人都是怪人。”叶姜极为‘精’准地做了一句评价。汝旸宽厚地笑笑,示意他噤声。
驯龙寮的一切都是按照行军征战来布置的,因此只有临时搭建的木屋,住宿地也都是营帐。那守卫帮汝旸、叶姜安置好‘床’位、行李,又给他们拿来驯龙寮下士的衣服,嘱咐道:“速速换好衣服,我等会领你们去见家主大人,也就是‘玉’龙台领君少幸大人。”
言罢,不再多说话,直接向帐外走去,行到帐前,复又转过脸说:“我叫少幸直,你管我叫阿直。若是不愿,”他拉拉身上的青‘色’标识,说道:“叫我青甲也行。”
“知道了,阿直。”汝旸温和地说道,“谢谢你!”
少幸直闻言,不再说话,走了出去。
汝旸和叶姜铺好‘床’铺,立刻换上了下士的艾绿‘色’衣服,上面带了黑‘色’的癸字样。刚走出帐外,便看见站在营帐外的少幸直。
两人连忙迎上去,少幸直偏头打量了二人一下,不快地说:“你俩又不是姑娘,换个衣服,要半盏茶的时间?”
汝旸、叶姜互相看看,无言以对。少幸直一点儿没顾全二人的面子,转身便走,二人忙不迭跟上。
这是高汝旸第一次行走在驯龙寮中,也是最后一次以高汝旸的身份行走在这里。在之前,他虽听闻过玄铁部队的名号,却从未想过自己竟有一日能走到他们中间来。他很清楚驯龙寮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只是既然是命运让他来到这里的,那么且放下生死,无论何种挑战他都要去忍受,无论是否能够承受,都必须承受。
叶姜则好奇地打量着这里,看了半天他发现这里士卒的服‘色’是依据品级的高低而定,他看见穿着绛紫、赤金、湖蓝、青‘色’、石青、艾绿等军衣的士卒,或是排成队列行走在营中,或是认真做着‘操’练,再者还有一些在训练臂力。“这与一般的军营也无差别嘛!”叶姜心中暗暗感叹着。
这个念头直到他们三人走过习武台前,看到前方一人直直从上面坠落下来,重重一摔,竟然升腾起一片黄土尘埃。
汝旸几乎是跟少幸直同时奔过去的,两人双双蹲下查看那人的伤势。
“哎哎,兄弟,你怎么样?坚持住!”少幸直急切地呼喝道。
汝旸向叶姜看去,喝道:“快去找人,把他抬到住宿处,先处理伤口要紧。”
“不必了!”少幸直忽然说道。
“什么?!”
汝旸、叶姜都以为自己听差了。
“踢到心口,筋脉已断,救不了了。”汗水从少幸直的额头涔涔渗出,可是他的声音却无比冷静。
“怎能这样!”叶姜看着那人求生不得求死不得的样子,气得跳上习武台,四处搜寻着凶手的踪迹,大喝道:“是谁干的!出来,出来!都是喝一条河水长大的,都是在一个军营的,怎能这样作践人命!”
“叶姜,别胡闹,下来!”少幸直起身冲着叶姜大喝一声。越来越多的兵士围了过来。
忽然,汝旸还没来得及反应,他感觉一个震动,一只羽箭已经穿透了自己怀里的士卒,还没等他叫出声,士卒伤口便出血不止,头一歪,没了气息。
远处,从围观的人群中走出一个身着湖蓝军衣的人,顺着晨光看去,身形削长,一双顾盼生姿的秀目透出的是苍山满雪的冷意。
“是我干的,你‘欲’要将我如何?”
叶姜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身高还不到到自己‘胸’口的小‘女’孩,‘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汝旸也是万分惊诧,可是那小‘女’孩手上拿着的弓箭,还有她那冷漠决然的表情,让他都不得不相信。
这个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女’孩子杀了一个成年的男子,还是打断心‘门’后,用箭‘射’死那人。
“你是新来的吧?”‘女’孩子的声音听上去清清灵灵,又和蔼可亲。
少幸直跳上习武台,俯身附到‘女’孩身边说了几句,指了指汝旸和叶姜。
“哦,原来是这样。”‘女’孩点点头,“劳烦阿直把那个给收拾了,天气热,勿要久放,防止滋生疫病。”
少幸直连连称嗨,‘女’孩满意地点点头,又看看已经站上来的汝旸,眸中神‘色’微动。
她手一指汝旸,问道:“你叫高汝旸?”
“将军之子的名讳,岂是尔等可以‘乱’呼的!”叶姜再一次愤怒了。
少幸直上前,狠声说道:“在营主面前,不得放肆!”
“不好意思,你叫叶姜?”‘女’孩语气平稳,她垂下眼睑,开始解去手上沾满鲜血的手套。
叶姜被少幸直一吓,再看看‘女’孩那副模样,轻轻嗯了一声。
“你长嘴用来干嘛的!营主问话,要大声回答!”
一旁观察良久的汝旸,忽然上前一步,行了个军礼,单‘腿’抱拳跪在‘女’孩面前,高声说道:“在下下士高汝旸、叶姜,初到驯龙寮,若有冒犯营主之处,请营主责罚!”
叶姜看不过,但也只好跟着跪下。
少幸直轻轻喘了口气,有些期待的看向‘女’孩。
“起来吧。”‘女’孩的声音清灵之下已然拥有了一种镇定的威严,“驯龙寮分为四大营,东大营是家主管辖之地,我乃北大营营主少幸眸。初次相会,就让你们看见此间情景,实非我愿。不过,也烦请你们记住。”
‘女’孩,少幸眸忽然扫视了周围一圈,四周人纷纷下拜,她提高了音量,高声说道:“这里是‘玉’龙台直属的驯龙寮,只有最优秀的锐士才能进入‘玉’龙台,才能为家主大人所看重,才能为魏国效力!平庸之辈,还有那些胆小鼠辈能‘混’进驯龙寮,但绝对出不去!”
“我不想再听到有人抱怨作践生命,你们此刻身处此地,命,早已不再是你们自己的,它属于‘玉’龙台,属于魏国。若是有人胆敢非议半句,我少幸眸保证,定会让他比此人的下场惨烈千倍!听明白了吗?”
“一切唯营主之命是从!”众人答道。
少幸眸转过身离去,走了几步,偏头看看那两个人,“传说中恨命二郎不过如此嘛。”言罢,嘴角噙了一丝嘲‘弄’之意。
汝旸看着少幸眸在晨光中孤傲的双肩,不由低头看看自己那已沾满血迹的手。
“公子,我们现下该如何呀?”叶姜小声地问道。
汝旸看着四周的人散去,默默地摇摇头,低声说:“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