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云仿似未闻,接道:“我回到北斗山,把爹和哥哥安葬后,常常夜不能眠,半夜起来坐在爹和哥哥的坟头中间,一边看月亮,一边抹眼泪,直到有一天晚上,坟头突然刮来一阵大风,才把我刮醒。”
古钺聪道:“你醒了?”
陆行云道:“是的,我想明白了,高盟主杀我父兄,那是他们十恶不赦,罪有应得,他这样做,是要我陆行云以此为戒,不要车辙重复,他是为我好,为太乙北斗好,我感激他还来不及,又怎能恩将仇报!”
古钺聪听他一番奇谈怪论,不知他这话是什么用意,陆行云接道:“这一节想明白后,我第二天就率太乙北斗归顺高进伦,果然这两年多来,高盟主丝毫不提当年之事,对我太乙北斗也是一视同仁。”
古钺聪忖道:“听他口气,他明知高进伦杀他父亲是为盟主之位,绝非是为太乙北斗着想。”想到此,心下猛地一怔:“他认贼作父,甘负不孝之名,做出一副自暴自弃的样子,原是苦心励志,卧薪尝胆以全本门。”想到这里,不但心中鄙薄之意沛然而去,反生出无限敬意,过得半晌,说道:“陆掌门所作所为,好生让人敬服。”
陆行云苦笑一声,说道:“是我当初不成器,将高进伦这等阴狠狡诈之人当做兄弟,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我受此罪过,不过是匡救弥缝,弥补当年之过,有什么好敬服的。”
古钺聪道:“这就更不容易了。”
陆行云看他一眼,说道:“你一点也不好奇么?”
古钺聪道:“好奇什么?”
陆行云突然哈哈大笑,说道:“古钺聪,我总以为你聪明过人,看来终归还是差我一点。”
古钺聪以目相询,陆行云道:“你莫非不知道,高进伦这等睚眦必报之人,就算我归顺他,就算他也相信我并无复仇之志,也一定容不下我。”
古钺聪道:“我自然知道。”
陆行云道:“那你怎么不好奇,我太乙北斗如何还能苟延残喘至今?”
古钺聪道:“高进伦在武林大会上当着群豪的面答应让你改过自新,若公然杀你,难服众心,他见你胸无大志,索性卖个人情由了你去。更重要的是,太乙北斗乃是百年名门,今弟子虽然离析,毕竟势大,他非是不想杀你,而是不敢轻易动手。”
陆行云道:“原来你早就明白了。你这么聪明,怎么十八大门派入谷了也恍然不知?”
古钺聪听他语气甚是焦急,知他所以在此等候,便是要提醒自己十八大门派已入谷的事,又想起他放箭让自己快走,心下颇是感激,说道:“多谢你,我已派人通知教主了。”
陆行云惊道:“你出谷前就知搞定了要攻打嗜血谷?”
古钺聪点点头,说道:“不过,我也不知派去的人有没有见到教主。事不宜迟,我当尽快入谷见教主。”拱手道:“报信之情,容改日再报。”
陆行云道:“我这样做是为了自己,你不用谢我。”
古钺聪一愣,陆行云笑道:“你终于还是不如我。如今风月观、苍霞派、鬼影阁、朱雀宫的大部人马,还有后起之秀沙雪盟、天阅山庄和天书坊都已归顺高进伦,一旦嗜血教势危,高进伦势必将矛头对准青冥、少林。到那时我再想办法,可就来不及了。太乙北斗与嗜血教虽然一正一邪,势不两立,但此时却是唇亡齿寒,不得不救。”
古钺聪望着他,似乎不相信昔年的膏粱子弟,如今能说出这等深图远虑的话。过了片刻,
说道:“教主之机,神鬼莫测,倘若太乙北斗被困神教,我会请教主手下留情的。”
陆行云忙道:“万万不可,且不说现在时机未到,今天晚上的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况欧阳教主矢志一统武林,他知我装疯卖傻,一定会向高进伦施借刀杀人之计,一则除掉太乙北斗,二则让十八大门派内乱。”
古钺聪大是叹服,说道:“那你也不能让弟子助纣为虐,白白入谷送死。”
陆行云道:“与陆某同心匡扶太乙北斗之人,自会量力而行以存己力,那些心甘情愿为高进伦效力的人,他们将太乙北斗的血海深仇抛诸脑后,陆某也顾不得太多了。”
古钺聪知他早已深思熟虑,无需自己多操心,当即拱手道:“陆掌门,告辞了。”
陆行云笑道:“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