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风住的家属楼前临街的门店，也开了一家游戏厅，放学放假期间，游戏厅挤满了孩子们，毛毛也是那里的常客，这，成了燕子的一个烦恼。
“我快管不了毛毛了啊，从幼儿园一接回家，就钻游戏厅去了……”羽风从夜市回到家里，燕子一边给羽风盛饭一边告状，“给他两毛五分钱买五个牌儿，一会儿就打光了，回家还要钱，不给他他就对我又踢又打，我打他屁股，他拽着我的围裙跟我打，还不吃饭，不做学习班布置的作业……气死我了”。
“这个小子，敢打妈妈，这不行，明天早上我得教育他……”，羽风一边吃着饭，一边说：“哎燕子，毛毛马上六岁了，该上学前班了，给他报哪儿的学前班合适呢？”
“平原路小学学前班听说不错，我同事很多人的孩子都上过那里”。
“我得去打听打听，光成绩好，师德不好也不行，要交给书法班老师那样的人，那……害了孩子了”。
“可不是，小时候，有一次我迟到了，我们班主任就当着大家的面说，你别叫燕子了，你就叫散漫的样子吧，同学们哄堂大笑，后来就喊我样子，我伤害特别深，一直到现在都忘不了。那个老师让毛毛示众，我要在场都恨不得扇他几巴掌……，退出那个书法班就对了”。
第二天早上，羽风送毛毛去幼儿园，路上羽风问：“毛毛，你昨天踢妈妈打妈妈啦？”
“啊，谁让她不给我钱”，毛毛竟然理直气壮。
“为什么要给你钱，钱又不是你劳动得来的，妈妈工作挣来的钱妈妈当然可以做主啊”。
“那我是你们的孩子啊”，毛毛歪着头搅理儿。
“孩子应该听大人的话啊……”
“就不听就不听”，毛毛犟起来。
“你要这么不听话，你要再打妈妈，爸爸也要打人了啊”。
“打就打呗，我怕你嘞”，毛毛凛然道。
“嘿，我还管不了你了啊”，羽风没了办法。
夏天过去了。九月一日学校开学的日子，平原路小学学前班门前的空地上孩子、家长来了一大片，家长来的比孩子还多，一个孩子能跟来两三个甚至三四个家长，这里边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将是以后接送孩子的主力军。负责学前班的是两名女老师，一名四十多岁的女老师在教室门前摆了一张课桌，点名收入学通知和缴费证明，另一名二十多岁的老师把孩子们聚集到一起，按点名顺序让孩子们排成了四溜长队，毛毛已经站到了队里，燕子和不少家长都站在队伍旁边招呼着孩子。还有很多家长把点名的课桌围得水泄不通，因为很多孩子还没报上名。
“怎么现在还在报名啊，报名应该到学校报嘛……”羽风看那么多家长拿着钱挤在课桌前，不解地问旁边一名家长。
“学前班是葛老师承包的”，那名家长指着课桌里边的老师说，“学校只要收够承包费，其它葛老师可以做主。看这里学前班多火，很多人拿着条来的……”
“条儿？什么条”，羽风不明白。
“人情条啊”。
“学前班遍地开花，为什么大家非要往这儿挤呢？”
“哎，那你为什么让孩子到这儿来呢？”那家长奇怪地看着羽风。
“听说她们的健康操参加全国比赛得了第二名么，这对增强孩子体质……”
“对呀，参加全国比赛啊”，那家长没等羽风说完就抢过话来，“学前班虽然多，有几个参加过全国比赛的？这就是机会。现在都是独生子女，只要有一丝出人头地的希望，谁不想给孩子抓住哇”。
“噢，这样啊”。
这时，葛老师挤出围着的家长，来喊二十多岁的老师帮忙，年轻老师指指这群已经排上队的孩子们说了点什么，葛老师一拍脑袋，用嘶哑的嗓子喊：“小朋友们请安静一点！现在咱们需要选一名临时班长来喊队，！从第一名开始，每个小朋友都学我喊一遍：稍息、立正、抱臂向前看齐！谁的声音响亮，我们就选他当临时班长！好，现在从第一名开始喊”。
“稍息、立正、抱臂向前看齐！”孩子们一个接着一个地喊，喊到毛毛的时候，听完毛毛喊，葛老师一拍手：“好！就是这位小朋友，你现在就是咱们的临时班长。现在，你站到前边去喊队，让小朋友们保持队形”。说着把毛毛拉到了队伍前面。
“稍息！立正！抱臂向前看齐！”毛毛喊了一遍，四队小朋友都在葛老师的示范下整齐地做着动作。
“好了，来帮着办手续吧”，葛老师拉着年轻老师走了。
毛毛小脸儿兴奋得通红，站在太阳下面一遍一遍地喊：稍息！立正！抱臂向前看齐！
九月初的天气还相当炎热，太阳炽热明亮。毛毛身后几步远就是一棵大树的树凉荫。燕子看毛毛在太阳下面喊的浑身是汗，嗓子都快喊哑了，忍不住绕到毛毛身后小声喊：“毛毛，毛毛，你往后站点儿呗……，毛毛，后边这儿凉快……”
刚开始，毛毛根本不理睬。燕子喊多了，毛毛突然转回身，冲着妈妈大声说：“我是班长呀！”最后那个“呀”字语调扬得高高的，显示出一种极大的不满，羽风赶紧过来制止了燕子，心里充满感动：一个班长，一份责任，让一个孩子产生了一种怎样的精神哪。
很可惜，毛毛的班长只当了几天，班长就换人了。
开学半个多月了，羽风接了毛毛回家，对燕子说：“葛老师那里健美操培训费交过了啊。我看班里学生都交了，没有不报的”。
“那当然，家长们都是冲她这一点去的，怎么会不报呢”。燕子一边做着饭。
“我怎么觉得这么揪心呢，这个班四十多个座位招了七十多个学生，一张桌子坐三个孩子。那么窄，孩子怎么写字啊，怎么保持正确的姿势呢？毛毛个子高，安排在最后，上课乱糟糟的，讲课听见听不见哪。……，燕子，要不咱跟老师说说，给毛毛调得肯前一点儿”，羽风把脏衣服放进新买的洗衣机，放洗衣粉……
“说说？你以为说说那么简单呐，我看你第一天送毛毛上学回来后，特希望让毛毛当班长，我就想跟老师说说，能不能就让毛毛正式当班长，你猜我那些孩子大点儿的同事怎么说？”
“怎么说？”羽风停了下来，过来听着。
“现在都是独生子女，竞争激烈着呢。别说班长，就是想让孩子当个小组长，那也得去跟老师拉关系”。
“这我可做不来……，现在，风气是这样子了么？”羽风有点接受不了。
“独生子女大环境嘛，这种事情难免哪。不过人家都说了，你看学校里有几个男孩子当班干部的，班干部几乎清一色女生”。
“唔……，不说我还真没往那方面去留意，想一想，好像真是那样啊，可为什么呢？”
“女孩子比男孩子成熟的早啊，懂事听话，能帮老师很多忙，你不知道，小学很多学生作业都是班长帮老师改的，老师多省事儿啊”。
“……怪不得说咱们国家阴盛阳衰”，羽风若有所思。
“怎么，想起最近的女排五连冠了？”燕子笑了，“新中国妇女解放，可看出我们女人的力量了吧”。
“可我们毛毛是个男孩子啊，从小就剥夺了让他们担起责任的机会，就因为学校和老师省事儿？”羽风眉头紧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