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炷香时间,天河等人已至峰顶,远远望见琼华派高大的山门,急奔了过来。三人刚刚冲到门口,蓦然停住脚步,看着门内的情景,无不惊恐地呆立住了!
琼华派中,满眼白茫茫的一片,道路上、草坪上、水池上、房屋上,全是冰雪!空中大片大片的雪花,还在纷乱飘落,原先繁花似锦、芳草缤纷的人间仙境,此刻已只余下了一种颜色。
惨白!
眼下尚未入冬,怎么会有如此的冰雪飘零?更何况,是在一向四季如春的琼华派中?!
可眼前之景容不得他们不信,就连琼华宫前广场上,被尊为至高无上神明的九天玄女的神像,竟也已倒在了冰雪丛中。
这哪里还是凡人修仙的圣地,简直成了一处冰封的死域!
三人大步向卷云台的方向走去,天河和菱纱xiong中也尽是悲痛之意,随着他愤然前行。三人的脚步极是沉重,所走过的雪地上,留下一个个深陷的凹痕。剑舞坪四周的琼华众弟子,见三人愤怒情状,也无一人敢上前拦阻,只是遥遥围住三人,跟着他们缓缓向前走着。
转眼间,三人已来到卷云台上,台上尚有数名女弟子肃然守立,见到紫英等人,都是大惊。紫英三人再不愿望这些弟子一眼,纵起长剑,直飞至天空中正南方向,一座漂浮着的平台上。正是十九年前,双剑修成剑柱之处。
平台之上,羲和、望舒二剑悬浮在空中,正向平台中央慢慢合拢,剑身处已是灵气满溢,几可隐约看到初成的剑柱。台上不远处,玄霄一身白色道袍,领口处微微敞开,露出里面暗紫色的长衫,满脸尽是嚣傲之色,负手凝望着头顶苍天。夙瑶站在他身后数步处,脸上神情颇为复杂,面上八分兴奋之外,却也有着一二分掩饰不住的懊丧和疲惫。
正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三声落地的轻响,夙瑶猛地转过身来,看见天河三人,脸上一愣,随即眉头紧锁,怫然道:“慕容紫英?云天河?哼,你们到底来了,怎么,仍不死心,还想夺走望舒剑吗?”
慕容紫英依旧恭敬:“我们并非来夺望舒剑。”玄霄破天荒主动和慕容紫英讲话:“是青阳和重光让你们来的?”
“大哥,我来这里,是劝你放弃飞升。”云天河继续说,“你用双剑飞升,只会害人害己……不为别人,就算为你自己,也不该继续下去!”
玄霄轻叹一声,开口道:“此事你不用管……在我发火之前,给我下山去。”
慕容紫英上前两步,抱拳对玄霄一礼:“玄霄师叔,您既已知道琼华飞升之时会降下天劫,为何——”
没等慕容紫英说完,玄霄就将他打断:“你劝错了对象!”说完玄霄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夙瑶。
“你该劝的是她。”
慕容紫英听话一愣,不解的看着玄霄。
玄霄侧头看着琼华四周的云海,眼中透出一丝伤感。
“琼华飞升,并非是我的主意。若她不同意,我随时都可解开剑柱。”
慕容紫英听话,转向夙瑶:“掌门!您执掌琼华多年,所有行事向来以门派为重,如今之势,楼宇冰封,河水污浊,分明不是正道所趋,何况玄霄师叔曾言,飞升之时将降临天劫,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执意飞升?!”
一直为飞升之念执卓夙瑶,此时却也升起了一丝犹豫,但当她目光看向四周浮云时,这丝犹豫又被淹没。
“……三代铸剑,一朝乃成,琼华派多年夙愿,传于我手中,岂能轻言放弃?”……“何况玄霄之言,无理无证,不过危言耸听罢了。”
慕容紫英:“但若是真的,琼华如此不是自毁?!”
夙瑶:“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此时放弃,更是一无所得!”
“好了!”
就在这时,玄霄的声音传来,将还要说词的慕容紫英打断。
玄霄目光扫过,将众人的神情都看在眼里。
(……细细看来……坚决要飞升的却只有夙瑶一人……如此,我便再凭一次天意。)
玄霄将目光投向云天河:“天河……你还不下山?”
云天河犹豫了一下,接着脸上出现坚决神情。
“……大哥不帮琼华飞升,我就下山!”
玄霄深吸一口气,接着缓缓吐出。
“吾可依你……”
“什么!”
玄霄话一说完,夙瑶惊呼一声,愤怒的看向玄霄。而除夙瑶以外,其他人皆露出喜意。
没等众人说话。玄霄再次开口:“不过!”
韩菱纱:“不过?”
玄霄指着夙瑶,淡声说道:“不过……你等必须胜过她。”
…………
刀光剑影,冰风岩舞……一场绚丽战斗正在琼华派的卷云台上进行。
慕容紫英虽未修得高深功法,但资质奇佳,在剑术上成就甚高。而夙瑶虽功法不错,但资质却只算是中上,再加上执掌门派多年,没有过多时间修炼,修为并不算高……当然这是要看和什么人比。
云天河和韩菱纱受玄霄指导,实力大增,很快压制了夙瑶,取胜却是不易,
战斗越拖越久。终于在琼华即将沐入昆仑仙光时,云天河几人艰难得胜。
“大哥……我们赢了!”
“玄霄师叔……”
对于阻止飞升。除夙瑶以外,众人各各面带欣喜。
然而……
“来不及了……”
玄霄轻叹一声。
只听天空中传来一个庄重威严的声音:
“玄女有命,普告万灵!”
台上所有人听到这个声音,都是一诧,玄霄皱眉向天上望去。却见半空中一道金光徐徐降下,光影之中,缓缓幻出一个女子,那人穿着一身淡huang色道服,衣装上金光灿然,于华丽中尽显高贵之气。众人看到她的容貌,无不怔然失色,只见她五官神态,无不与派中供奉的九天玄女一模一样,她面上宝光浮动,比之匠人雕成的塑像,更多了几分雍容。众人惊讶之下,心中各怀疑念,只有夙瑶面上极是惊喜,脱口道:“您是……”
那女子凝视台上众人,朗声说道:“本座乃天帝驾下九天玄女,奉命相传神界旨意。”
夙瑶面肌颤抖,狂喜道:“九天玄女娘娘……真的是您,终于、终于……琼华派已升至昆仑天光处,琼华派多年夙愿,终于我手中达成!”下方的卷云台上,也发出一阵惊呼声,众弟子喜出望外,一片欢腾。他们心目中一直膜拜的神灵,竟然出现在了面前,她是来赐福于自己的么?是来引渡众人飞升成仙的使者么?
然而他们很快就无需猜测了,只见九天玄女的面上,巍然萧肃,冷若冰霜。
“无知!凡心入魔,妄想升仙。”那神圣的声音中,竟是深深的鄙夷之意。
夙瑶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众弟子的欢呼声也登时哑了,脸上分明是两个字“不信”。为什么?琼华派明明已经升到了仙界底端,连昆仑天光都已照耀到了派中,为什么派中之人还不能飞升成仙?!
九天玄女神情峻厉,目光从琼华派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冷声道:“天帝有命,琼华派逆天行事,犯下滔天罪孽,令其受天火焚烧,陨落大地。派中弟子打入东海漩涡之中,囚禁千年!”又望向天河三人,语音中稍稍舒缓,扬声道:“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慕容紫英、云天河、韩菱纱虽为琼华弟子,心中却存清明善念,故可免去此劫。”
夙瑶浑身发抖,心中惊痛之余,更是无尽的惶惑,低声喃喃道:“不、不……为什么、为什么……”玄霄也不作反应。其手掌向旁一伸,身后羲和自动飞入掌心。夙瑶不甘心地说:“可我琼华派已至昆仑天光,飞升近在眼前!”
九天玄女淡然望着她,朗声道:“一切因果,皆由自生。神界确也只是‘代天授命’,旨在维系天道不坠。盘古有训,纵横六界,诸事皆有缘法!凡人仰观苍天,无明日月潜息、四时更替,幽冥之间,万物已循因缘,恒大者则为‘天道’。六界生灵,概莫能外。尔等逆天而行,又岂能无谴?”
从九天玄女说话开始,玄霄一直没做任何反应,只是淡漠的看着这一切。
夙瑶目中闪过绝望神色,接着似垂死挣扎般道:“我派斩妖除魔、护佑世间,也毫无功德……全是恶念吗?”
九天玄女:“善恶行止,本无人界、妖界之分,妖不为恶,为何杀之?琼华派起于贪念,屠戮幻瞑界,与邪魔何异?”
玄霄哈哈大笑,忿然怒吼道:“好个天道!好个逆天而行!简直是一派空谈!世间天灾人祸,茫茫如许,救不胜救,神界不恤苍生,却要碍我琼华升仙,莫非也是遵循天道?!”
九天玄女神色微凛,淡淡道:“不错。南斗掌生,北斗注死,所有生灵往复六界之间,寻常病苦如是,天灾人祸亦如是,此之谓‘天之道’,而非‘逆天救世之道’。彼琼华派人心成魔,恶念万般,却妄图升仙,实乃天道不容!神界代天行诛,正是遵天道而行!”
“好个神界,好个九天玄女,好一派冠冕堂皇之词!琼华欲铸双剑,大错未成之前,你不出言提醒;十九年前大错初犯,尚有悔改之时,你无任何指示,现在却来阻碍我琼华飞升!”玄霄故意用了特殊的法门,让声音回荡在整个昆仑上空,“不过是想借我琼华之手出去能够窥视他人梦境,犯了神界忌讳的梦貘一族而已,鸟尽弓藏,这便是神界的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