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霜见祁王离去,便和湛露一同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然而她刚想笑眯眯地告诉湛露自己已经找到工作的事情,却见湛露的脸上愁云满布,不由得小声问道:“湛露,你怎么了?”
“夫人,”湛露一脸不安,却是极力压低了声音,回答道,“那寿礼该怎么办?”
湛露一直服侍着谦霜,她又怎会不知道方才谦霜的那番话只是缓兵之计,眼见着皇后的寿辰一天天近了,到时若是拿不出寿礼来,谦霜指不定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她虽烦着,却没有忘记自己的本分,见谦霜斜靠在床榻上,身着单衣,便急忙替谦霜找一身保暖的衣裳。
谁知她刚打开衣柜,一套简素的男装便从柜中掉了出来,着实把她吓了一跳,不由得拍着胸口,大叫了一声。
“哎呀,”谦霜惊呼一声,急忙跳下床去,替湛露顺了顺后背,心中很是愧疚,开口道,“都是被祁王刚才的那些话给吓着了,我没来得及和你说我把衣服胡乱塞进衣柜里,还把你吓了一跳,湛露,实在是对不住!”
“夫人,奴婢没事!”湛露拍拍胸口,笑了笑,示意她安心,“房中灯光昏暗,奴婢方才也是慌慌张张就开了衣柜,这套衣服突然掉了出来,有些瘆人。”
谦霜将湛露拉到一旁的椅子上,又给她倒了一杯水,随后自己在柜中找到了一件粉梅色的兔毛棉衣,配上一条梅花样式的百褶裙。
衣服穿在身上,谦霜才感觉到暖意,流霜阁的炭盆依旧像是个摆设一般摆放在房中,她觉得奇怪,也不知道这天是怎么了,今年的春天似乎来得特别晚,明明已经快要三月了,却仍是寒风刺骨。
“湛露,你所说的我明白,方才我那么说也只是为了多拖延些时间,真的是一时半刻实在想不出来该送皇后娘娘什么寿礼。”谦霜苦着脸,一双好看的柳叶眉蹙着,原本精致的容颜因为这些天的烦恼而显得有些憔悴。
“夫人,您今日出府可有收获?”湛露见她一脸烦闷,急忙转移了话题。
“有的,”谦霜舒展了笑颜,随即将袖中的银子掏了出来,在湛露面前晃了晃,随后拉起她的手,将银子搁在她的掌心,“你看,这是酬金!”
“这么多啊!”湛露有些吃惊,她先前虽是服侍过王妃,但只是个小丫鬟的地位,每月只能领到月钱,并不像雪梅她们能得到王妃的赏赐,眼下见到谦霜搁在她掌心的钱,虽然知道这钱不是自己的,但仍是止不住惊呼道。
“这还是开始呢,小丫头,跟着夫人我,你就等着发大财吧!”谦霜皱了皱鼻子,得意洋洋地说道。
见她喜上眉梢,湛露也觉得心里舒坦了不少,但她仍是谨慎地将钱塞入谦霜的手中,小声地说道:“只是夫人,这钱您可要保管好啊!”
谦霜小手一挥,神秘兮兮地说道:“这钱就由你来保管了,我们慢慢攒钱,攒上一段时间,看看会有多少积蓄。”
“使不得,使不得,”湛露急忙摆手,从来没有主子的私房钱让侍女保管的道理,钱在她手中,那么对于谦霜自己来说,她仍然是身无分文,“夫人,从来都没有这样的道理,主子的钱怎么能交给侍女保管呢,若是奴婢卷了这些钱跑了呢?”湛露一脸焦急地说道。
“若是你卷了钱跑了,我也没有办法,只好重新再赚,然后再攒钱,可是我知道你不会。”谦霜笑眯眯地说道。
为何会如此信任湛露,谦霜也不清楚,只是觉得和她接触有一种安心的感觉,想要护着她,也愿意让她护着自己,她们相处的时间虽短,可她却有一种早已认识湛露的感觉。
“多谢夫人!”湛露听了那番话,泪水不由得落了下来,正要行礼,却被谦霜拉住了。
“以后就你我二人的时候,你不要这么多礼,也不必称我做夫人,我年长于你,你若愿意就唤我为姐姐。”谦霜想了想,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真的可以叫吗?”湛露有些迟疑,还觉得有些诧异,她愣愣地看着谦霜。
“我说可以就是可以!”谦霜笑了笑,替湛露拢了拢衣服,随后又往炭盆里添了几块黑炭。
夜暮渐深,府中终于给她们二人送来了晚膳,不过饭菜和所想的一样,还是十分清淡。湛露刚要布菜,却被谦霜拉住,“说好了一起吃饭的,以后你就坐着吃饭,也不必布菜了,我有手有脚,何必要再辛苦你呢。”
二人相视一笑,湛露第一次露出了调皮的笑容,拍拍手,说道:“那以后湛露便不服侍夫人……”
“等等,你叫我什么?”谦霜鼓着脸,眼带笑意地问道。
湛露微微一笑,“那以后湛露便不服侍姐姐了,姐姐凡事都要亲力亲为咯。”
谦霜不以为然地说道:“亲力亲为就亲力亲为。”
用过晚膳,谦霜便动手收拾起碗筷,湛露便去打些热水来,谁知刚走到门口,便又一脸欣喜地跑了进来。
“姐姐,好事近了!”
谦霜有些吃惊,急忙放下手中的碗筷,走上前去,不解地问道:“什么好事近了?”
“王爷他来流霜阁了!”湛露说着,眉眼间止不住的笑意,王爷若是今晚留宿在流霜阁,那么从明天起谦霜在府中的地位可就不一般了。
有件事谦霜并不清楚,但湛露作为府中的丫鬟却是一清二楚,除了柳依依,其余的人,不论是从王妃陶静姝还是到侍妾穆夏涵,几乎都是同一时间入府,而说起来也怪,祁王虽宠爱王妃和秦氏姐妹,却几乎没有留在她们的房中,倒是常常留宿在柳依依的房中。
今日,祁王在要就寝的时间来流霜阁,莫非今夜要留宿在谦霜的房中?湛露见此,心中甚是喜悦,回答了谦霜后便欢天喜地地出门打水。
可谦霜一听这消息却是愣住了,这对她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是祁王侍妾,却从未想过有一天要服侍他。
湛露离去后,房中空荡荡的就剩她一人,此时门外响起了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祁王带着一抹戏谑的微笑,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谦霜一见他进房,傻眼了,不知该如何是好,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要行礼,慌里慌张便行了礼。
“起来吧。”祁王笑眯眯地说道。
谦霜不由得心中一紧,这个黑面神什么时候这么温柔了?莫不是他喝酒了?要么就是吃错药了?不然怎么会好端端地来她的房中,还这么温柔。
“王爷,夜深了,您怎么还不去歇息呢?”谦霜朝着门外一看,苑中点着灯笼,而方才随着祁王前来的一行人已经离去了,她瞪大了眼,原以为祁王留宿流霜阁只是湛露的误解,没想到居然是事实。
“我这不是来你房中歇息了吗?”祁王依旧不改冰冷的语气说道。
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在寒柳苑用过晚饭后,会带着一行人前来流霜阁,更是不明白为何会决定夜宿流霜阁,对于墨谦霜,他刚开始的情感除了厌恶还是厌恶,当年宫闱旧案如烙铁一般刻在他的心上,教他终生难忘,可他还是忍不住踏入了流霜阁。
谦霜不安地拽着衣袖,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是傻傻地愣在那里。
这时湛露走了进来,谦霜好似看到了救星一般,刚要拉住湛露的手,却听到她恭敬地说道:“王爷、夫人,湛露服侍二位梳洗。”
听到这话,谦霜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也只能一脸无奈地看着她。
谦霜旧时在墨府也见过这些场景,父亲也纳了几房侍妾,而每当就寝时候,每个侍妾都是翘首企盼着父亲能够留宿在自己的房中,可惜啊,每天都会有那么几盏孤灯点着,夜夜到天明。
“不必了,你且下去吧。”祁王站在屏风后面低声吩咐道。
“是!”湛露恭敬地行了礼,便退了下去,随后将房门轻轻关上。
随着房门缓缓关上,谦霜的头皮却感到越来越麻,心中盘算着要不找个花瓶把祁王打晕,然后赶紧逃跑,跑得越远越好。
“你在做什么?”正当她脑子里冒出各种各样的想法之时,却听见头顶上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谦霜猛地抬头,却撞上了祁王的双眸,那一双原本冷峻的眼睛,此刻却被温柔代替,谦霜一时发愣,到底是他本来就那么温柔还是这只是她的错觉?
祁王却也觉得有些惊诧,他从未与墨谦霜这么近的对视过,看着自己倒映在她双眸之中的影子,心弦好似被谁拨动了一般,耳边居然回响起一句话,“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好熟悉的声音,祁王有些疑惑,却是怎么也想不出来,只是下一刻,所有的回忆都涌了上来,痛苦的,欢乐的,全都冲击着他的脑海。
“还愣着做什么?”祁王又恢复了那份冷冰冰的样子,斥责道,“难道要本王请你过来吗?”
祁王自顾自地坐在了床榻旁,冷冷地看着谦霜。
他的态度一下子转变,令谦霜有些诧异,可是更令她诧异的是,他要她过去做什么?
难道真的要服侍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