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刚平,几波又起——
阿兴家中还有年老多病的父母,为避免急坏俩位老人,还不能把骨灰盒立即送回去,阿兴遗体火化后,小虎棒着骨灰盒要进租住屋,隔房弟及俩个老长辈站在阿熊家门口阻挡着。阿熊上前责问。一个大家都叫他老叔公的老长辈解释:租住房不能设外人的灵堂,进野鬼,否则野鬼要与家鬼相打,吵得你家不得安宁,我们是为你好。
阿熊声嘶力竭喊:这是迷信,我不信;再说我把房子租给了他们,就由他们作主;再说我与死者是结拜兄弟,我跌伤时,他们一家服侍了我一年多,胜过亲兄弟,他就是我的家鬼。
三人还是坚守阵地,另一个老长辈说:决不能开这个先列,应刹住歪风,保全村太平。阿熊继续阵述:我兄弟英年夭折,这是悲剧,他们母子悲痛欲绝,让他们陪伴几天骨灰盒,设灵堂,吊唁、祭奠,这是人之常情,我们应将心比心。阿熊说时已流下了眼泪。
三人还是固执己见,阿熊左劝右说也没用,决不放行。阿熊怒发冲冠在外找到了一根树棍,就冲上去要乱打,三人吓呆了不动弹,千钧一发之际,冷不防后面冲出一个身材魁梧的小伙子拦腰抱住了他,有人从阿熊手中夺走了棍子,旁人都劝说:万万不能动武,要出事的。阿熊才冷静下来,对小伙子说:你别再抱住我,我决不会再动武。那小伙子也就放了他。阿熊从小虎手中接过骨灰盒,就大摇大摆往里走,三人还是堵住门,阿熊灵机一动,唰地在三人面前跪了下去,二手托住骨灰盒高高举起,颤抖着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你们堵住我的家门口,依我的性子,我会与你们拼命,在乡亲们的劝说下,我已想通了,如今是建设和谐社会,我就退一步,要是你们不让,我就在门口一直跪下去。阿熊二手托住骨灰盒悬空没处借力,跪了一会后已支持不住,额上豆大的虚汗直冒,面如酱色,身子也摇晃起来,二手更是颤抖着……旁人看了心痛也劝:不要为了迷信而闯大祸。有同情心的也齐跪下去求,三人只得让道。小虎理直气壮把父亲的骨灰盒棒进租住屋。孙梅伤心加上感激,泪如雨下。
孙梅把阿兴的照片挂在房中,设了灵堂,把骨灰盒放在床中间,晚上她与儿子睡到骨灰盒二旁,俩人抱着骨灰盒伤心低低哭泣,阴森森。房东及其他房西走过她们房间也潸然泪下。
孙梅悲痛期间,阿熊天天买菜做饭,他做得不好吃,孙梅吃饭就像吃药,直皱眉头,打恶心,可几天下来也就习惯了。“五七”过后,阿熊陪着孙梅母子,花了一笔钱,把骨灰盒暂寄放进了殡仪馆。
孙梅像祥林嫂,魂不守舍,见了人边哭边讲:我真傻,真的,什么活不好干,非要让他去干这种违法乱纪的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其实我早就劝他改行,可他只贪图眼前利益,每天进现钱,我没有坚持到底就是胜利……我真傻。
起先旁人听了也跟着落泪,她天天说,见人就说,渐渐地人们也听得纯熟了,毫不动心,就是最慈祥的念佛老太太,眼中也没有一丝泪的痕迹。孙梅自觉没趣,对天长叹,把苦闷在心中,越闷越可怕,整天发呆,他得了忧郁症。
孙梅会不由自主走到阿兴摩的守候地,那儿有几个摩的送客者,她见了喋喋不休:这活儿多危险啊,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出了车祸,没有保险,那得人财二空,我家阿兴就是死于非命,还害得我们母子不得安宁,我劝你们还是乘早改行,过安稳日子。见了客人说:要出行乘公交车或出租车,有保障,乘这黑车虽便利便宜却没保障……乘客听了急忙逃走。领情的交头接耳能接受,忙说:嫂子,谢谢你提醒,我们是得改行。二个不领情的见孙梅赶走了顾客忍无可忍,冲上前齐动手,啪!啪!对孙梅左右开弓,二个耳刮子,暴跳如雷吼:说好不见,说坏就在眼前,你疯了,到这里来说不吉利的话,居心何在?难道你死了丈夫,还要来触我们的霉头,你还要来赶走顾客……二人越说越恨,其它人一听也齐围住她,指指点点附和,到这接客点来说不吉利的话,赶走顾客是得挨揍!该揍!该揍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好心犯了吕干操,捅下马蜂窝,孙梅只会双手棒住脸胧,吓得浑身索索抖,要想逃走却被人围住,她只得蹲了下去,头埋在双膝中,手棒住头。
眼见就要被乱拳揍乱脚踢,阿熊正巧路过,忙冲过去护住孙梅,急急巴巴“叨X”吼:你们这些大男子对付一个弱女子,良心上过得去吧,她千错万错可以冲我来,如果谁再先动手我就与他拼了。阿熊这一招还真灵,立即把人镇住了。有人把孙梅说不吉利的话和盘托出,阿熊听后忙打招呼:孙梅这话要是与你们在家中个别交谈确是好话,可是在这接客做生意的地方说确是不吉利,可是她刚丧夫,心中难过,大家也不要斤斤计较,这样吧,我去请一个老法师来,点香烛烧纸船念符咒,驱赶斜气,保大家今后平安。阿熊的话才理,大家听后也就放过了孙梅。
阿熊忙去请老法师,孙梅想走,有人却喊;嫂子,你别走,我们有话对你说,其实阿兴那天的车祸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孙梅来了兴趣,刷地站住了,静心听一个摩的接客者讲述——
那天突发下大雨,我们几个摩的接客者聚在桥门洞中躲雨并谈起山海经,越谈越有兴趣,谁也不想离去。突然来了一个人,一定要送客,下雨天我们一般都是不送客的,于是大家都回绝。那位客人急了,竟求:我家在农村已没了公交车,出租车实在贵,我家生活困难,省十元二十元能开一天的伙食,再说这雨天也难栏出租车,他一个接一个求,可大家都不同意,求到阿兴是最后一个,他心肠好,动了测隐之心,发善心,竟同意冒雨送他回去。怪来怪起怪阿兴心肠太软,怪来怪去要怪那位顾客,他好象是一个催命鬼,他才是车祸的罪魁祸首。其实你所赔的伍万元钱也太冤了。
听后孙梅忍不住哭了出来说:阿兴,你死得有点冤啊!
人死不能复生,孙梅的忧郁症越来越重,一个多月已折磨得她眼圈发黑,形容枯槁,脸色憔悴,人瘦得脱形,萎蘼不振……如痴如狂,似疯如癫。
隔房弟又找到阿熊劝:不能让她在你家中发疯,影响不好,还是乘早赶她走。阿熊说:要是赶她走,她到哪儿去?四处流浪那就成了真疯子,我不能落井下石,推人下河,上吊拉脚,我会想法治好她的病。
隔房弟暗笑,嗤之以鼻,看你,阿木林!冷潮热讽走了。
俩个住在孙梅后房的姑娘,一有空就拉上孙梅,安慰她,陪她散步、上社区公园,打乒乓球、拍羽毛球、打蓝球、踢足球、唱歌跳舞、拉她外出逛商场、看电影……孙梅把伤心事放到了一旁,渐渐活跃起来。双休日,俩姑娘拉着她去近地旅游。孙梅虽在宜城打工已十年,可还从未游过宜诚,一到外面,孙梅就被宜城绚丽灿烂的风光,绿水青山,太瑚似翡翠,二泉流韵长,吴地故里满芬芳所吸引,顿觉心旷神怡,心中的郁闷悲伤,相思情被冲淡了,脸上的阴霾转为多云。
闲着,孙梅的伤心事又冒上来。下班后,阿熊故弄玄虚,在孙梅面前故意龇牙咧嘴,“叼X”讲着笑话及趣闻轶事,怪诞不经,逗得孙梅神经松弛了。吃过晚饭,孙梅又想阿兴,又掉泪。阿熊忙喊来那二个姑娘,三人陪孙梅搓麻将,孙梅次次赢钱,伤心事也就束之高搁。
一天,阿熊把小虎叫到搂上对小虎说:你决不能让你母亲呆坐着,要让他忙碌,让她笑。小虎皱着眉说:我一个小孩能有什么办法?阿熊轻轻教了小虎办法。小虎领会。小虎放晚学后就缠住妈妈说:妈,爸爸死后我没有心思听课,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我不会做,你教教我吧。孙梅骂:你烦!小虎说:那我干脆不做了,就留一级吧。孙梅急了忙说:我教你,我教你!于是小虎在妈妈的辅导下认真做作业。有时小虎见妈妈呆呆地想心事就说:妈,我唱歌给你听。孙梅一喜,忙说:好啊!于是小虎就唱起了学校中教的歌,唱着唱着母子俩就一起唱。吃过晚饭,小虎就拉着妈妈一起出去散步。那二个姑娘还请了假带孙梅去XX旅游,返回时孙梅已大有好转。
又到了双休日,那二个姑娘拉着孙梅去XX玩。孙梅如梦初醒说:我已用了你们许多钱,不能再麻烦你们。俩姑娘嘻嘻笑,甲:是房东出钱治你的忧郁症,我们也是沾了你的光呢。乙:你只有开开心心出去玩,在忧郁中解脱出来,才对得过去房东,省他的钱。原来是这样,孙梅感激涕零,心想,确不能再忧郁下去,害自已还拖累房东,于是一改忧郁相,露出笑颜跟着就走。
阿熊还经常变着法让孙梅干活,不让她遐想。一天孙梅发呆时,阿熊忙叫她:弟妹,我买了二只鳖,给你补补身子,可我一捉它就缩了头,我不会杀,你快来杀。孙梅忙走过去,说了声饭桶,把一只鳖往脚下一踏,鳖头伸了出来,孙梅卡嚓一剪刀,鳖鲜血直流;把另一只放到塑料盆中,鳘伸着头伸着脚逃走,咔嚓!孙梅又是一箭刀,不费吹灰之力二只全杀好。她想离去时阿熊又喊:我从未剖过膛,还是你来吧。孙梅利索地剖膛并洗净,刚想开溜去想她的伤心事,只听得阿熊又喊:我从未烧过,是清蒸还是红烧?还是你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孙梅被房东支使得滴溜转。阿熊欣慰笑。
几天后吃完鳖,阿熊买了一只三年头放养土老母鸡,故意不在杀鸡铺上杀,让孙梅杀鸡,褪毛,开膛,吊鸡卤。孙梅忙得不亦乐乎,伤心事也就冲淡了。身体也就渐渐恢复正常,阿熊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