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疲惫的敲了敲自家的门,不止是身上的伤口让我疲惫,心灵上的创伤更是让我不能自己。
也许我们早就知道了朝儿迟早要走,我们本来就不该是一条路上的人,我们本来就是两条不交叉的线。
但是我们有确确实实玩在了一起,分开太过于痛苦,为了我的哥哥,我没办法不去容忍这让人窒息的痛。
门打开了,印入眼框的是一张朴素的国字脸,满脸的皱纹,黝黑的皮肤,不需要太多的修饰,这就是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实农民的形象。
看到这幅熟悉到有些厌烦的脸,我没有过多的言语和解释,错开身子,把门推开些,走了进去。
“辉辉,你给我站住!”粗犷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是心疼还是愤怒,但是那又怎样,我不在乎了。
但是我还是站住了,可能是对父亲这个神圣称呼的一种尊重,或者是别的。
“你怎么搞得啊,啊,怎么身上搞成这个样子啊,又和人打架了?”我很不喜欢这个老男人用质问的语气和我说话,这让我很不爽。
小时候对我肉体上的殴打让我现在的叛逆充满了源源不绝的力量,小时候的经历使每次面对我的父亲都坦然面对。
“没打架,就是被人砍了!”我梗着脖子,斜着眼睛,生硬的顶了一句。
父亲默然无语,对于一个从小就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的人来说,交流是他们最大的障碍。
“没事我去睡了。”谈谈的说了一句,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父亲一脸的错愕和手足无措,他捏了捏拳头,咬了咬牙,好像很是犹豫,过了一会儿,又把拳头放下了,叹了口气“作孽啊,唉!作孽!”
过了一会儿,房门被打开,父亲拿着药水走了进来,给我擦着药,我也任他摆布,因为我常年打架斗殴,一般的伤我都不用上医院,家里有常备的药水,父亲就是半个医生。
“辉辉,你这样下去怎么是个头,爸爸没能力,也没本事,就盼着你。好好读书,长大了出人头地,你就这样混着,长大了你怎么办。”父亲纠着双手,一脸无奈。
“好了,我要睡觉了!”我拉了拉被子,冷漠的回答换来父亲的一声叹息。
我父亲今年48岁,我算是他老来得子了。但是母亲生我的时候因为年龄过高,又是难产,没扛过去,当时就走了。
小时候,我爸经常对我进行肉体上的摧残,对我精神上折磨,我小时候经常怀疑,他是不是白天太累,晚上打孩子解乏呢?
是的,各位看官,在我张辉的眼里,张有德(我爹)就是一个变态滴老男人。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在饱受变态德哥滴摧残下,在我那叛逆滴小思想滴诱导下,我起义了,我在我那嗷嗷往上冲的热血的支配下,我向变态德哥正式宣战。
还记得那天,我拿着大棒子,梗着脖子,鼓着眼睛,面对变态德哥,我歇斯底里的嗷嗷叫唤“张有德,我!操!你!大爷!你,他妈,把我生下来就是拿来揍的啊?你还不如买个沙袋呢,我从小到大,和别人打架了,你打我一顿,被人打了,反抗一下,你打我一顿,成绩不好也是一顿!”
“今天我告诉你,你要是还揍我,我就和你比划比划,来,今天再来揍我你就来,我今天六亲不认,神挡杀神,佛挡**。谁都不惯着了,再惯着你,我发现你就打我打上瘾了。”……
从那次起,变态老张就没再打过我,当时的我认为这是低头的表现,怂了,为此我还得意了许久……
但是我却不知道,当我举着大棒子梗着脖子说出那般决绝的话的时候,我面前的那个老男人有多伤心。
他只是一个老实的农民,往上数三代,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他知道农民的日子多么苦,他想自己的儿子不要再像祖祖辈辈一样,守着这一亩三分田,看老天爷的眼色过日子。
这是他对那个相濡以沫多年的妻子临终前的承诺,那个他这辈子觉得最愧疚的人的誓言。
他觉得严厉对成长有帮助,他觉得棍棒出好子,他觉得自己没能力,读书才是唯一的出路。
他为了学费每天起早贪黑,他为了照顾稚子,他又当爹又当妈。他为了我倾尽所有,换来的是我梗着脖子,拿着棒子,吼着要比划比划的话。
他觉得自己的世界都坍塌了,他觉得自己错了,他能做的,只能是努力的弥补着他认为他所造成的伤痕。
而我觉得他怂了,为此而觉得威风八面、得意洋洋。我天真的认为我长大了。我不再怕变态老张了。
多年以后,我明白了那不是怂,是心疼,但是那时的我已经没有办法回头。
一路走来,我自己已经深陷其中,而且让身边的人也和我一般。
多年以后,有一个老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哭的肝肠寸断,悔恨不止。
在那偌大的灵堂前,那个老头子提着一把镐头把子,流着泪,红着眼睛,驱赶着一群西装革履的所谓的成功人士,社会大哥。
多年以后,一个老人,守着陵墓,哭的死去活来,提着两瓶白酒,唠叨着。
“对不起,要是你小时候我还能铁着心再逼逼你,你可能不是这个样子,你可能会读一所也许不是很好的大学,做一份工资不是很高的工作,娶一个容貌不是很好的妻子,过着平淡如水的日子,但是最少你能活着,能再陪我说说话,可是现在你留下偌大的家业,惊人的财富,有什么用,叫你少造点孽,现在现世报来了吧!”
“你算什么事啊,留下我这个糟老头子,我活着有什么意思,我还有什么意思。”
老头哭的鼻涕往外冒,嘴里的唾液成丝,满头白发,苦了一辈子,如今还能剩下的唯一在意的都成了一捧黄土。
老头把头靠着坟头,以头撞碑,目光呆滞,双目无神。
此时过来一队豪车,老头毫无反应,豪车上下来一名壮汉,龙行虎步的走了过来,大金项链,大披风,大墨镜,下颚一道刀疤很是明显。
后面跟过来二三十口子穿着黑色西装,带着大墨镜的汉子,一字形排开,气场十足。
壮汉离墓碑一米开外,虎躯颤抖,摘下墨镜,没有表情。
走在碑前,双腿跪地,三个响头磕得“咣!”“咣!”“咣!”额头鲜血瞬间弥漫满脸。
“哥哥来迟了,放心,哥哥给你报仇,我他!妈!要不能活剐了这群畜生,给他点了天灯,我就下来陪你。”
壮汉一把从腰间拔出手枪,那些下车的汉子也从腰间拔出手枪,动作整齐划一。
“砰!”“砰!”“砰!”
“弟,要是不能给你把这事给整明白了,我就把自己整明白了!”
“叔,你别太伤心,以后,我就是你儿子了!我给你养老送终!”壮汉真诚的和老头说到!
“叔!叔!你怎么啦,我!操!你!妈,我要灭你满门,我要C市血流成河。”……
多年以后,C市三岔路精神病医院停满了豪车,从最前面的奔驰商务车上几个社会大哥领着一个老头子进了医院,老头子嘴里念叨着“铁着心就好了,铁着心就好了……”一边念叨一边留着泪……
多年以后,C市因为某人的逝去,再次掀起一阵血雨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