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皇上为何在此？”慕汐实在是不愿被问下去了，只得先开口。
“这护国寺是皇家寺院，倒是朕来不得了？”楚寂尧还这样。
“不与你说笑了，朕是来为百姓祈福的。”楚寂尧总算是正经了。
“祈福？不灾不难的，又是为何？”慕汐想问的是不是楚寂城来祈福吗？他怎么不告诉她他是陪皇帝来的？这么一问，慕汐到记起了白日楚寂城来阻止杀生的老主持说的是“受灾百姓”。
“战争就是百姓最大的灾难。”楚寂尧很苦恼。
“皇上，虽是战争，却也实非个人能力所能阻，实在不必伤神。”慕汐不是安慰他，她是个臣民，她知道这位新帝做了些什么，为百姓着想了多少，他也许会是位仁君。
楚寂尧一听倒是震惊不少，能说出这样话来的人就少之又少，何况还是名女子。
慕汐说得不错，他虽是君王，可是国家威望问题，不是放弃一场战争那么简单的，他到这庙里来也不过是为了逃一逃那些臣子，就连楚寂城也来，就说明战争问题他们达成一致，再多的骂名也得顶住。
“说得对，还是让战争早点结束的好。”楚寂尧也不自欺欺人，他明白发动一场战争带来的一切，可是就同慕汐说的一样，不是个人能够掌控得了的。
“皇上，未病危及命的道理您该知道。”慕汐想帮一帮他，也算为百姓做事了。
“此话何解？”楚寂尧也不傻，不过慕汐说出来还是好些。
“皇上，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您登基以来，换了多少大臣？又有几个是真的有能力的，不过是皇上放心他们，不过，他们确实能安守本分，却在其位为虎作伥，又有几个人是真正为百姓做事的？这些人平日里不求有功，一旦事态暴露，不过是找只替罪羔羊，等风头一过，又继续大肆兴风作浪，若是有人从中作梗，他们只怕人人都想黄袍加身。”慕汐说的是实话，这些大臣位高权重，敛财、搭网之人比比皆是。
“你是说朕任人惟亲了？”楚寂尧也想过这个问题，不过他登基时离科举还有一年多，那些新任的官他都没撤职，只除去些在朝中盘根交措的大臣拔不动，但凡能除的，他和楚寂城都下了手，不过也跟慕汐说的一样，用的都是自己人。
“民女不敢。”慕汐跪下，毫不惧色，若是楚寂尧真因为这几句大不韪的话要杀了她，那她也看错这位新帝了。
“是不敢还是不是？起来吧，朕身边若真能有些你这样的臣子，也是我钺国之福。”楚寂尧也没回答慕汐，也没再追问下去，也是感叹慕汐是女子。
“皇上过誉了。”慕汐知道他感叹些什么，只不过，慕汐从未想过居庙堂之高，所以男儿身，女儿身对她来说区别不大，她一直努力，不过是为了证明女子并不比男子差。
“你叫什么名字？”
楚寂尧这么一问，可把慕汐问着了，要怎么说啊？
迟疑了一会儿，慕汐答道：“民女风慕汐。”她不再是纳兰绅的女儿，可是名字是她母亲给的，她的父亲摒弃了祖父的姓氏她选择跟他的姓。
“风慕汐？朕可记得你是纳兰绅的女儿。”楚寂尧可不知道这些。
“此事说来话长，民女不敢欺君，皇上可容民女日后再禀？”慕汐不是不想说，而是她是先皇以纳兰府次女身份赐婚给晋王的如今戳破出来，无非又是欺君之罪啊，
“既是如此，日后你再慢慢道来。”楚寂尧也不为难慕汐。
“是。”慕汐对这位皇帝倒是没有畏惧之心，对曼华有过，对楚寂城也有，哪怕是对纳兰老夫人也有，倒是不知为何觉着这天子没有半分的威慑力。
“皇弟对你可谓是用情颇深哪！”楚寂尧也不是对着慕汐说，好像是在自言自语，有好像是在叹惋些什么。
“皇上此话何意？”慕汐不明白楚寂城还做了些什么，楚寂尧被他控制着，他又何必做些个多余的事？
“你竟然不知？朕想来他是为你，必定为搏你一笑而告知于你，却不想……大概也是怕你觉着他别有用心。”楚寂尧是真的想不到楚寂城会瞒着慕汐。
“敢问皇上，民女可否知晓到底是何事？”慕汐实在是越来越好奇，这又不仅仅是好奇的问题了，楚寂城根本就没有必要做些什么，何况，他就算是做了什么，慕汐不领情却也决不愿欠着他。
“罢了，既然他不愿告知，朕又何必坐那多舌之人。”言则，他不会告诉慕汐了。
慕汐可不会这么容易放过这件事，楚寂尧既然放出了风头一，绝不是无意为之，既然从这里问不出来，她也自有她的法子可以知晓。
“民女知错。”
“不碍事，别动不动就跪。”楚寂尧可是故意的，楚寂城虽然是为了慕汐，可是她并不领情，襄王有意，神女无梦，到底慕汐是不会动心。
“是。”慕汐起来，一切都可以不讲，可是他是君王，这礼不可废啊！
“你倒是说说看朕到这护国寺是否过于迂腐了。”楚寂尧倒是换了话题。
“皇上是位明君，却也道，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不可失。”他到这里不仅仅是为了躲开朝臣吧？这天子还是民众多，他能失了民心？祈福不过是做做样子，在百姓看来却是天子亲自祈福，稳定了不少民心。
“风慕汐，你若为男子，朕必重用。”慕汐能娓娓道来，却也让他讶异，他越来越对这女子刮目相看了。
她说得不错，大战是必不可免的，他来这也是为了安抚民心，躲避大臣不过是顺道罢了。
“皇上，是为女子是否就是糟糠？”纳兰绅说过这话，遗憾她不是男子，楚寂尧现在又说这话不是明显女子不如男子吗？
楚寂尧倒是哑口了，他从不知道一个女子敢这么质问一位君主，哪怕是他后宫中那几个女人，无一不是仗着家族的财势，有哪个是真正的大家女子？哪怕熟读四书五经，根本讲不出慕汐的这些个道理，只懂得争宠。
“你可愿入宫？”楚寂尧都不知自己说出这话来是为何，有些不由自主，有些不想她离开。
“啊~”慕汐在等他回答，她想看看这位新帝是怎么看的，却不料他会问这话。
“皇上莫要再打趣民女了。”慕汐实在是不明白这位皇帝是怎么了，才说了几句话就要她进宫，也许是她会错意了。
“朕从不玩笑。”慕汐不清楚楚寂尧，他是真的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尤其是对一个女子，一个无财无势的女子，这般问也已经折了自己作为君主的面子了。
“皇上，民女就是冒了这天下之大不韪也绝不会同意。”慕汐又跪下。
“皇上，民女说句以下犯上的话，您让民女入宫，对民女而言不过是才出虎穴，又进狼窝。皇上若是坚持，民女不从即是不忠，但民女——宁愿一死。”慕汐也不想把话说这么死，不过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今日不说个明白，他日只怕后患无穷啊！
“倒是朕那后宫辱没了你？朕不过是让你进宫给朕的妃子当个女夫子，竟到了宁死不从的地步，看来朕实在是活得凄惨哪！”楚寂尧确实想慕汐进宫为妃，可是慕汐不愿，他这君王的面子不能折，慕汐也不能死，倒为难他作为一皇帝，有话说不得。
“民女不敢，只怕民女才疏学浅，遭宫中的娘娘们笑话了。”慕汐也避重就轻，楚寂尧既然给了台阶，那就下好了。
“朕自有思量，更深露重的，歇息去吧！”楚寂尧也不好在慕汐面前了，只能找个理由散了。
“民女遵命。”慕汐起身退去了。
慕汐走远了才敢回头，看着楚寂尧打坐的背影很是寂寞，慕汐有些心疼，这位少年君王只怕难为啊！
回到院落，慕汐深深感受到什么叫流连不利了，走了什么背运啊，竟然碰上楚寂城在屋顶。
“王爷。”不得已，慕汐只好停下来了，总不能对一个王爷视而不见吧？
“爱妃好兴致啊，许是同本王心有灵犀一同赏月来了。”慕汐知道他绝不会把时间花在这种风花雪月的事上，却也不知他为什么在这。
慕汐笑笑不语。
“王爷，慕汐倦了，告退？”慕汐也不等他同意，施展轻功下了屋顶，也就直奔自己的卧房。
楚寂城在屋顶，心道：她不在我面前自称“民女”，也没了那么多礼节，是不是不再把我当外人了？其实，我也没有像你说的虎穴那般，是不是？
原来慕汐出房门的那一刻楚寂城就跟着他，不过他也不料楚寂尧竟然会要她进宫，都是聪明人，他当然知道楚寂尧的本意不像是面上说的那般要她当夫子，而是要她当妃子，若不是他还留了情面，他虽是皇帝，他也不惧。
“王爷，事情已办妥。”后面出来一暗卫，跪禀道。
“嗯！”楚寂城抬手，暗卫就不见了。
在护国寺熬了好几日，慕汐最庆幸的就是楚寂城没有要她出去礼佛，她也不想去碰上楚寂尧。
楚寂城亲自送慕汐回到纳兰府，慕汐倒是没有驳了纳兰绅的面子，送走楚寂城后，慕汐就被纳兰绅叫住了。
“汐儿，这几日你到王府住了？”纳兰绅不是不知道楚寂城都不在王府，他这是故意问的，在他看来，只要和楚寂城在一起，在哪里都没有区别。
“没有。”慕汐也不想应付这舅父，不管怎么样，她确实不会让纳兰府陷入绝境，可这舅父这般利用，她对他已五半分好感。
“明明是王爷送你回来。”纳兰绅当然知道楚寂城带慕汐去护国寺了，楚寂城带走时，就已经派曜凡进来通禀了。
“王爷进宫，顺路罢了。”慕汐实在是不理解他现在怎么会这样。
“汐儿，去看看你母亲吧！”纳兰绅知道再问慕汐也不会说什么的，慕汐已经摆明告诉过他不会嫁入王府。
“是。”慕汐是先去看风送的，他已经醒了，纳兰栾也在那里。
“汐儿，你爹醒了，进去看看他吧！”纳兰栾迎了出来。
“娘亲，你也来吧！”慕汐不打算一个人去。
“好。”纳兰栾很是爽快，慕汐知道她和风送也许说开了。
“汐儿，你回来了？”这话问得多余，不回来怎么可能看得到人？不过他也想知道这么久发生了什么事，他迷迷糊糊中就听到纳兰栾和慕汐的对话，醒了也不敢问纳兰栾，纳兰栾也只告诉他慕汐不过是出去散散心。
“爹，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心情再不好，慕汐也不想他们两替她担忧。
“全都好了，这都可以下榻了，就是你娘亲怕我吹着风，不让我出去。”
慕汐走后没多久，风送就醒过来了，纳兰栾倒还没说话，他就开口，“我已经听到，你同汐儿说的，不管剩下的日子还有多长，我们别分开了，好不好。”
纳兰栾扑在他身上，连连点头，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她等了太久，久到她都忘了要怎样去面对。
“你身子尚好，再得个伤风感冒，头疼脑热的可就麻烦了。”纳兰栾可不依他。
“娘亲，看到你们这样，我也就放心了。”慕汐知道纳兰栾苦了半辈子，为了自己她都没过好，她真心想他们能够过着平平凡凡的日子，不再忧心这些琐事。
“汐儿，是我对不起你们娘俩。”风送还是自责他这么多年没尽过半分做父亲、丈夫的责任。
“爹，我说过我们一家人有今天多么不容易，别再提过去的事了好吗？”慕汐知道他们两人都觉着对不起对方，都是因着她。
“汐儿说得对，待你身子大好，我就去跟母亲提出府的事，我们离开这里。”纳兰栾绝不会再让慕汐呆在这里，在这里度日根本就是如履薄冰。
“娘亲，我们去江南吧！那里山清水秀，我们一家去过着种花打鱼的日子好不好？”只怕只能你们俩去了，这话慕汐当然没说出口。
打鱼，就让慕汐想到了曼华，他们吃了好几天的鱼，也许那个时候的日子才是真正的快乐的吧！
“好，就去江南。”纳兰栾一口应下。
“汐儿，你老实告诉爹娘，摄政王是否非娶你不可？”风送不是傻子，他清楚一个男子对女子的那种执著，就如他对纳兰栾一般。
“爹，瞧您这话说的，他贵为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非谁不可了？他要娶我不过是因着我是相府女儿的身份也许能让他坐拥天下，没了这身份只怕不久他就会退婚了。”慕汐笑了一笑。
只怕楚寂城这里并没有那么好应付啊！
当然，风送并不知道楚寂城已经知道慕汐不是纳兰绅的女儿，若是知晓，只怕不会做此想。
哪怕楚寂城再次提亲所送的聘礼都是给纳兰栾的，考虑到纳兰栾的态度，纳兰绅也没告诉她。
“汐儿，真是这样吗？”纳兰栾可是知道些事情的，若不是为了楚寂城，他的哥嫂也不会再三试探她的口风了。
“娘亲，您还不相信舅父吗？舅父是那为了纳兰府就罔顾我的人吗？”慕汐心里可是清楚纳兰绅是什么人的。
“这……”纳兰栾倒是哑口了，以前她父亲在世时她倒还清楚这哥哥是以纳兰府为重的，否则也不会让她以妾室的身份住在纳兰府了，可现在，他既不如父亲的能力，也没当初那般踏踏实实当官的心思了，奈何风送在旁，她也不好说。
“娘亲，您就别担心了，我回来这么久还没去看看外祖母，我过去一趟，你照顾着爹，别让他出去吹着了风。”在他们面前，慕汐倒是没有那么多规矩，不用告退就可以走了。
“汐儿，怎么想起我这老太婆来了？”老夫人倒是一脸和善，看着慕汐跟着下人进来，就先开了口。
“汐儿不孝，不能每日侍奉晨昏，特来请祖母大人责罚。”慕汐行了个礼，有下人在，这称呼还是得注意些。
“起来吧，你这孩子，你母亲都不必侍奉晨昏，你是成心让我难堪吧？”老夫人今日气色不太好，却也要和慕汐打趣着。
“汐儿知错。”
“你这孩子，过来吧！”老夫人向着慕汐招手，慕汐过去虚搀扶着老夫人的胳膊。
“去护国寺了？”
纳兰绅来请安时，老夫人问的，纳兰绅再怎么不想说，也不得不说。
“嗯。”慕汐也不否认，纳兰绅知晓，老夫人问他不敢隐瞒。
“汐儿，你们什么时候走啊？”老夫人很清楚纳兰栾的个性，自然，若是她自己，只怕也是待不下去的。
“不知娘亲定在何日。”慕汐说的是实话。
进了内室，没了下人随着，慕汐跪下了，“外祖母，你别怪娘亲，她是有苦衷的。”
老夫人扶起慕汐，“汐儿起来，我没有怪你娘亲，我只是想着，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好好对她，好不容易隔阂解开，我想弥补，她却要走了，我只是不舍，没有半分的责怪。”
“你娘亲的苦我也明白，她一回来，你外祖父就去世，我当时也是悲痛，把一切都归咎在她身上，也是为了服孝她才同意以纳兰府妾室的身份回来，先皇也是为了安抚，特此下旨让你舅父继了你外祖父的位，你舅父这么多年一直力不从心，可是这左相的位子又不愿舍弃，让全家跟着提心吊胆过日子，我也劝过他，可是他根本不听，我又能怎样？”夫死从子，他再孝顺也断不情愿放弃大好前途不是？
“外祖母不必忧心。”慕汐都有些不满纳兰绅，可是又能怎么样？除去舅父，他对她们娘俩还有养育之恩。
“怎能不忧心？汐儿，你不必为了纳兰府委屈了自己，否则，我这老太婆可不依。”
话虽然是这样说，可是慕汐怎么可能不理会纳兰府的生死？
“汐儿绝不会委屈自己的。”
“陪我这老太婆游游园吧！”
“是。”慕汐陪着老夫人游了一下午的园子，在老夫人那里用了晚膳才回去。
旦日一早，宫里来了圣旨，却是楚寂尧传见慕汐。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接过圣旨，慕汐让管家打点了公公。
“敢问皇上传见慕汐所谓何事？公公可否指点一二？”慕汐也摸不清楚寂尧为什么要传见她，自己可是巴不得离他远远的。
“小姐，非是老奴为难，皇上并未透露些什么。”老公公也是实话，楚寂尧怎么可能告诉他？宫里的妃子听闻皇上要召见纳兰府的二小姐都来笼络过他了，可是他是真的不知啊！
“是小女子为难了。”他不说慕汐也问不出的。
“汐儿，皇上为何召见你，可是哪里得罪了摄政王？”纳兰栾一听说慕汐要进宫就赶过来问问。
“不必担心，皇上不会为难汐儿的。”纳兰绅也不是安慰，若是有意为难，就不是召见的圣旨了。
“汐儿，进宫后仔细察言观色，不可行差踏错半步。”老夫人嘱咐道。
“是。”对老夫人的关心，慕汐还是知晓的。
“汐儿，这些银子拿着进宫打点。”云氏塞给慕汐一个钱袋，全是银子。
“谢谢夫人。”慕汐都不知道该唤什么了，唤“舅母”，这大庭广众的也不合适，总不能唤“母亲”吧？不知晓真相还好，这知晓了再怎么也唤不了了。
“小姐，这就随老奴进宫吧！”老公公这不是询问，而是在催促慕汐。
“是。”
纳兰绅却拉开了老公公，塞给了一锭金子，老公公可谓是两眼放光啊，宫里宫外打点的不少，能够给出金子的却是寥寥无几。
“还望公公多多提点小女。”
“相爷，老奴一定尽力。”提点？开什么玩笑？宫里那些主子刻意为难，他一个奴才又能做些什么？不过是尽力罢了。
“多谢公公。”纳兰绅道了谢，后让开了路。
“小姐，走吧！”老公公笑着道。
慕汐跟着他上了马车，慕汐回头看着他们一个个担心的目光，“放心吧！”
慕汐进了宫，楚寂尧却是在上书房处理政务，老公公也没让她打扰，她就只能等着了，不过好在纳兰绅打点了一锭金子，他给慕汐安排了了一处歇息之地——御花园的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