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令凉笙蒙住了。
容格格凡事追求完美,尤其她从事的是造型设计行业,向来对自身的形象要求很高,虽然头发还可以再长出来,但是短期内她都只能光着脑袋了。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出容格格醒来后,看见自己光着脑袋后会是怎样一番情形。
思及此,凉笙懊恼自责得很。
病床上的容格格依旧睡得很沉,双眉紧蹙,脸色苍白吓人,下巴似乎更尖细了,他深叹一口气,坐在一旁静静地守着她。
几个小时后,曹婉婷和容家人赶到,看见容格格脑袋上包着厚厚的纱布,再听医生说要等到晚上才能确诊结果,曹婉婷的一颗心都揪紧了。
正担忧着,忽然听见身侧不远处传来一道刺耳的“啪”声,她愣了愣,回头一看,惊觉是温暖一巴掌扇在了凉笙脸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只听见温暖厉声呵斥道:“凉笙,这都怪你,如果不是因为你,格格不会忤逆了我的意思,硬留在云海。如果她乖乖跟着她大哥一起回南城相亲,就不会遭遇这次绑架!”
温暖气得脸色发白,一张保养得极好的脸好像瞬间老了十岁,双肩微微颤抖着,几乎站不住脚,看得出来她也是因为爱女心切,才顾不得旁人的眼光大发雷霆了。
曹婉婷忙上前扶住温暖,却是揷不上话,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什么话才好。她偷眼看了看容烨,发现容烨脸上也是少见的薄怒,她就更不好说些什么了。
此时此刻,凉笙没有说话,性//感的唇瓣一直抿得紧紧的,俊脸上满是歉意。他的视线落在病床上的容格格身上,良久才收回视线。
他微微躬身,说道:“夫人责骂得对,的确是凉笙的错。所以,我甘愿请辞。”
闻言,容爵和容烨父子俩的身形都是微微一震。
温暖抿着唇冷哼了一声:“你有自知之明就好,你也知道格格是我们容家最宝贝的女儿,我希望给她这世上最好的。我的话,你能明白吧?”
凉笙脸上划过一抹了然的笑容,微微颔首,他坦荡地说:“请夫人放心,我明白的。所以,我决定辞职。”
他说着就要走,容爵看不下去了,呵斥了一声:“凉笙,你站住!”
容爵沉着脸,那双韬光养晦的眼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敛,他侧首看向温暖,说道:“温暖,你很清楚,格格的遭遇和凉笙没有任何关系。相反的,如果不是凉笙及时赶回云海,格格现在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你不该把一切罪责都怪在凉笙身上!”
“你也不能否认,格格迟迟不肯相亲,都是因为他!”温暖抬手指着凉笙,带着控诉的口吻。
“以前你总是护着他,他父亲也确实对我们有恩,你把他带在身边重用他也好,把他当亲儿子看待也好,我都不说什么。可这次不同,女儿为了他差点丢了性命,我若是不管,只怕会害了我们的女儿!”
容爵想说些什么,但此时病床上的人儿动了动,孱弱的嗓音从喉间挤出:“爸,妈……”
众人闻声一愣,尤其是凉笙,倏然转身,发现容格格已经醒来,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惊喜。
他差一点就要抬脚走过去,但温暖率先扑上去捧住容格格的手:“我的乖女儿,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妈,”容格格的脸色苍白得厉害,唇瓣干裂,好不容易挤出一句,“我想……喝水。”
“哦,水?我马上给你倒!”
听说容格格要喝水,曹婉婷不敢怠慢,忙说:“伯母,我去倒。”
容格格抿了点水,然后把目光投射在凉笙身上,目光幽幽地说:“妈,我被人绑架和凉笙没什么关系。”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护着他。”温暖低斥了一声。
容格格抬睫睨了凉笙一眼,冷漠地道:“虽然他从小被爸爸收为养子,和大哥二哥一起长大,又被爸爸委以重任,担任了容氏集团的总经理,但他只不过是容家一名保镖的儿子,这容氏集团终究是我们容家的,我怎么可能会看上他,又因为他被绑架?”
凉笙闻言,身形一僵。
冰冷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容格格假装没见到他眼底的那抹落寞,继续道:“我真的是为了筹备工作室才留在南城的,恰好又被那个什么施兆霆盯上了,所以才出了这档子事。”
“那你的意思是……你愿意回南城相亲了?”温暖愣愣地问。
“那当然,”容格格笑了笑,“我答应过你的事,我自然是要做到的。”
“那我就放心了。”温暖终于松了口气,“对了,容烨,你赶紧去把医生叫来,务必让医生给格格做个全身检查才可以出院。”
不一会儿医生便过来了,给容格格做了个全面的检查,很快结果就出来了,除了有轻微脑震荡的情况外,容格格脑袋上的伤口并无大碍,只是伤口愈合拆线需要花费一段时间。
好在容格格并不怎么在意,精神状态比医生预料的好,容家人也就大松了一口气。容格格悄悄看向门口处,却发现凉笙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已不见了踪影,
“格格,在看什么呢?”
不想母亲担心,容格格赶紧收回视线,笑着说:“噢,没看什么。”
“那你想不想吃点什么?”温暖问。
“妈,我不饿,就是有点困,想睡觉。”
“那你睡一会儿。”
“嗯。”容格格闷闷的应了一声。
其实她撒谎了,她不是想睡觉,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温暖不知道她心中真实所想,但悉心地替她掖好了被子。容格格侧过身子卧向另一侧,想着刚才对凉笙说的那些冷漠的话,不知怎的,滚烫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泪水顺着眼角汹涌而出,渗进她的嘴角,咸涩的味道侵占了她的味蕾。明明说出那番残忍话的人是她,想要以此报复打击凉笙的是她,可为什么她的心却揪得那么痛?像是被针狠狠地扎了一下。
她不敢哭出声来,只能默默地流着泪,任泪水湿了枕巾……
外面廊道尽头,容爵双手背在身后,矗立在宽幅落地窗前,凉笙和容烨就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气氛显得十分凝重。
静默片刻,容爵转过身来,目光是前所未有的犀利,他用近乎审视的眼神盯着凉笙,问道:“凉笙,你可想好了?真的要走?”
凉笙默了默,数秒后点点头说:“是的,我想好了。”
容烨闻言显然急了:“凉笙,你很清楚这件事根本与你无关,我妈也是太紧张格格了,你完全不必放在心上。”
“我并不在意夫人的话。”凉笙淡然一笑,继而说,“事实上,早在几个月前我就有此打算,但那时候大少爷忙着处理曹氏的事情,现在大少爷已经继承了容氏集团,我该是交出总经理的位置了。”
“凉笙,你还不能走,我虽然继承了容氏,但公司内部很多事情并不熟悉,仍然需你的协助,留下来帮我吧。”容烨凝眉说道。
凉笙听得出容烨是诚心挽留,可他去意已决。
容烨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容爵阻止了,他沉着眉,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肃穆表情,叹息道:“容烨,既然凉笙已经决定了,我们就不能拦阻,毕竟这是他自己的决定。”
说着,他转身来到凉笙跟前,抬手轻拍了拍他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凉笙,你在我手底下做事这么多年,我早就把你当成亲儿子一样看待了。不管容烨他母亲怎么说,我始终相信你对容氏的一片忠心。”
三个人谈完,容烨送凉笙出来,问他:“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凉笙耸了耸肩,说:“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有休过假,当然是先给自己放个长假,可能是去欧洲或是北美洲一带旅游。”
容烨点点头,深呼吸道:“这样也好,你也该放一次长假了。”
父亲说的没错,既然凉笙去意已决,外人不该揷手挽留的。思及此,他和凉笙拥了拥,临到分开时凉笙都绝口不提容格格一个字,容烨不禁替他们觉得可惜,却也揷不上手。
待凉笙离开后,容烨回到容爵身边,问道:“爸,您真的就让凉笙这么走了?他可是您身边的一员大将,而且现在施兆霆还下落不明,如果凉笙不在,只怕……”
他的话只说到一半,容爵忽然抬手打断了他:“不管怎么说,施兆霆的事情只跟容家和曹家有关,凉笙不想帮忙,我们也不能强求。”
“话虽如此,可是您不是一向很器重凉笙吗?”容烨始终不相信父亲舍得让凉笙离开,毕竟,凉笙在容家已经生活了十多年,父亲早就把凉笙当成自己的儿子一般看待了。
容爵摆摆手,说:“容烨,你去警察局一趟,看看有没有施兆霆的消息。”
他故意岔开话题,看来是不想就凉笙的事情再多说一个字,容烨虽然不太明白父亲为何舍得让凉笙走,但他是知道父亲的脾气。
不想惹恼父亲,容烨便只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