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眸凝视她的脸,墨色的眉微微蹙动:“一会去哪里,你在和宁宇澈约会?”
醒后,他隐隐听到客厅里有动静,于是便走了过来,他只听到她最后那句“我一定会去的,宇澈哥,放心吧。”当时她声音压得很低却很温柔,却如针芒般刺的他的耳朵生疼。
而她转身时脸上明明还带着灿烂的笑,却在看见他的一瞬僵滞,甚至化作惊恐,又被他抓住了,所以心虚了?这个女人,对宁宇澈和对他的态度反差竟然如此之大!
浓浓的嫉妒和着中异样的失落感在他心中浓烈交缠,令他烦躁莫名,凝视着她,他生冷的眸子里掺着令人不易察觉的失落。
这两天他才难得的对她温和了些,可现在他的目光又变得这么沉冷,这么可怕,童颜顿时慌了:“不是的,景言,我和他只是……”
“不用解释了。”敛起眸中的冷意,他匆匆转身,背对着她:“收拾一下,我们出去。”
“哦,好。”她讪讪的应一声,他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然而她惴惴不安。
依着他的性子,该是好好教训她的,可此时他忽然觉得无力。
不知为何,这些日子与她靠近时竟觉得她内心是单纯的,善良的,然而刚刚的一幕又提醒了他,她嫁给他有她的目的,她只是伪装的太深,太高明。
那份他本来唾手可得的项目,现在已经落入了宁氏手中,这对他在本市的商业地位虽然算不上致命打击,却也足够沉重了,她说,她与宁宇澈之间没什么,可是,他看到的都是她截然相反的表现。
不想听她所谓的解释,因为总觉得她是在欺骗,亦不愿再与她针锋相对,因为想起她漠然的表情,他莫名觉得很累,甚至不愿去想她的坏,这样,心里反而会安静点。
人行道两旁全是高大的树木,虽是冬季,却也枝叶茂密,正当午后,温和的光线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金子似的碎影。
这座植物公园里的景物很美,却美不过他,童颜偷眼朝他看了一眼,心里不觉泛起浓浓的喜悦与感动。
他就在她身旁,不苟言笑的走路,袖口偶尔会碰到她的手,他当然不会在意,也不会知道,她心里已经好几次有过想挽住他胳膊的冲动了呢。
“可以帮我照张相么?”她指着左手边的石雕。
薄景言低头看向她,微微怔了片刻:“好。”
话音刚落,她已欢快的跑过去,坐在海豚背部,摆出个胜利的姿势。
“就这个姿势?”他调出手机的拍照功能。
“恩。”她笑笑。
他连连拍了几张:“好了。”
“给我看看。”她笑嘻嘻的跑到他身边。
他微微一愕,右手向下垂了垂,将手机摆到她能看清的角度。
“挺好的,谢谢。”她咧着小嘴不住的笑,两只手很自然的就勾住了他的胳膊,然后再一气呵成的往怀里一揽,纤弱的左臂就与他的右手臂挽在了一起。
她在做什么?他眉头条件反射的皱起,狐疑的看着她。
“怎么了?”她仿佛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他不动声色的收起手机:“没事。”
不同于她所预料的那样,他没有冷冷甩开她,没有训斥她,甚至连个讨厌的脸色都没给她,童颜心里笑开了花,幸福的挽着他的胳膊与他缓缓的向前走。
这时,一对老年夫妇手牵着手自她身边谈笑走过,她眼中不觉流露出几分艳羡。
她想,如果她也能与景言这样白头偕老就好了,可是,现在的他不爱她,就算爱,恐怕上天也不会给她变老的时间。
“如果上天只给你一年的时间,你会做什么?”她忽然问。
“什么?”薄景言疑惑的看她一眼,不是没听懂她的话,只是曾经从未与她真正聊过什么话题,她忽然这样问,他反倒有些无措。
“如果你只能活一年,我是说如果……”童颜耸耸肩:“你会做点什么有意义的事呢?”
“我没想过。”他转回头去,脸色忽然变得很凝重。
他转头的看向她,竟发现她的目光,心隐隐一动:“你呢,你会做什么?”
她仰着小脸,与他四目相视:“跟你一样,陪在所爱的人身边,哪怕他对我冷漠也好,疏远也好,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哪怕看他吵,看他闹,我想这一生是值得的。”
此刻,她认真的看着他,清澈如水的盈盈双眸中竟然又流露出那种熟悉的,似是温柔,似是爱慕的目光,就仿佛她所说的那个她所爱的那个人就是他。
心忽然莫名颤动,然而,随之他想起了什么,倏然讽刺的勾唇:“宁宇澈么?就算你为他牺牲了这么多,等我们离婚后他未必还肯娶你。”
在他心中,他与她离婚竟是笃定的结果,心中浮起一丝黯然,她仍然笑,却不再灿烂:“景言,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相信我?”
他蓦地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除非你和宁宇澈断绝往来。”
看着他漠然的脸,心像是被什么重重撞了一下,她张着两片小嘴说不出一句话。
刚刚是他第一次与她敞开心扉,她还以为离他的心很近了,然而她还来不及多了解他一些,他就生怕被她发现什么似的匆匆的将心门紧紧关上,一瞬间又变得冷漠疏远,远到她怎么触都触不及。
什么时候他才能不这么排斥她呢?
这辈子,她还能等到么?
……
天忽然阴的很黑,转眼间就下起了雪,寒风骤然袭来,夹着几片雪花打在童颜冻的发红的脸上。
“咳!”
“咳咳,咳咳……”
她蹲在地上瑟瑟颤抖,艳红的血溅在雪地里,妖娆的刺眼。
她和薄景言从Y市旅游回来后,薄御风又在南郊别墅这边住了一天,第二天就搬走了,也是从那天开始,薄景言就再也没回来过,到今天已经整整一星期了。
这些日子她病情恶化的厉害,时常咳出血来,从宇澈哥的眼神中她知道,她剩下的日子怕是不多了。
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恢复了平静,她坚持着站起,迎着肆虐的风雪向前走。
“你不该病成这样还坚持上班。”清韵的声音逆风而来,似有些飘渺。
她停下脚步,还没有转身,一把雨伞已经撑在她头顶,随之那条修长的身影已站在她面前,将寒冷的风雪全挡在身后。
童颜浅笑:“你怎么在这里?”
“正巧。”唐深淡淡的看着童颜,她的脸已经冻的通红,头发早已被风吹的凌乱不堪,几片雪花沾在乌黑的发丝间,显得这个年轻的小女人就像是迟暮的老人般憔悴。
她这种模样,旁人看了都不禁觉得可怜,而她竟然还笑的这么无谓,这么自然,唐深心中第一次单纯的因为她而牵痛。
“真是巧啊。”她朝四处望望,她当然清楚,这里其实是偏僻的,他怎么会正巧经过这里呢。
“拿着。”他将雨伞递给她。
她顺手接过,却不想下一秒他竟利落的脱下了自己的风衣,就往她身上披。
“别,不用。”她向后退去,脚下忽然打滑,趔趄着就向左摔去。
他忙拉住她胳膊,将她扶稳。
“咳、咳、咳!”
方才的惊吓牵动了她的病痛,她重重咳嗽起来。
唐深隐隐叹息一声,左手仍旧扶着她胳膊,右手伸到她背后,轻轻拍打。
他的手法总是这么受用,令她转眼间就安静下来,随即意识到与他太靠近,她忙将胳膊从他手中甩脱,向后退了一步。
她眼中的防备,他看的清楚,浅浅勾唇:“我关心你是因为浅儿,听话,穿上。”
他的目光虽然清冷温柔,却透着种令人无法违背的威仪,与他对视着,她忽然无法再违背,失神般点了点头,眼睁睁看着他将风衣披在她身上。
瞬间觉得暖,还有种竹林清风似得清新气息透入心脾,她有种别样的宁静感。
“谢谢。”她匆匆将视线在他脸上移开:“我该回家了。”
话音刚落,一辆黑色轿车忽然停在了她右手边。
“咔!”
车门打开,颀长的身影迅速下了车,站在她和唐深面前,黑眸自然的凝着,仿佛一团化不开的浓墨。
眼前的他凌然站在风雪中,如同一个孤傲的王者,这么尊贵,这么桀骜,整整一周不见了,他似乎更英俊了,望见她的这一刻,童颜憔悴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个笑来。
薄景言目光不动声色的在唐深脸上掠过,落在童颜脸上:“跟我回家。”
幽冷的语气,一如此时的风雪,她不由心颤:“好。”
迈开脚步朝他走去,眼看着就走到了他面前,唐深却忽然开了口。
“薄景言,你这是在吃醋?”
“什么?”薄景言的眉头顿时深深蹙起,冷冷看着唐深,目光一瞬间变得凌厉如刀。
而他,面对他的冷,竟是如往的面色从容,非但没有退缩反而缓缓朝他走过来:“你这么在乎她,为什么不去问问你的情妇温书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