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许多想象都是依靠“啊”来起家的,说来说去似乎都有“啊”的痕迹,但是我敢保证像我目前这样的情形,我相信是绝对不能依靠什么“啊”之类就能顺利实现的。此刻,我唯一的感觉就是我的全身在那个时段可以说是完全失重的,有如一片树叶,或是干脆就是一片云、一粒微尘,甚至是一股小小的气流,就是那样的飘呀飘的。我在那个时刻,甚至没有任何时间观念。但是我还能勉强地记得自己是在做什么,也晓得自己在这个时候正在无为老道给我“量身制作”的时间隧道里飞行。就这个样子,我不知过了多久。是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还是一分钟、两分钟,或者什么也不是。总之,是当我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刚好站在一座城市的某一街道之上。似乎是凌晨四时,整个城市还在深深的睡眠里酣睡。那时,我唯一想着要办的事情就是如何尽快的开展我的工作,以便能够及时地回到自己的世界去。
然而现在我却不知该怎么办?
我看见夜空犹如深蓝的天鹅绒,一弯残月就像一张惨白色的纸片,而街市却像睡在摇篮里的婴儿,婴儿的眼睛还在甜蜜的梦里,梦里他也许看见许多新奇的事物,而这许多的事物却全部幻变为不可捉摸的想象。是的,我也正好就是他们梦中的一个客体。
我真是想不到,以前我也做过梦来,我而且千万次想着回到过去,现在……我却不敢想象我已如愿以偿,我脚下这片土地就是那个过去的起点了。
我看见,那条街道是多么的狭仄,路面坑坑洼洼,似乎里面还有少许的积水。
我看见,在这条陌生而远古的街道上,竟然也有小小的客栈。我是从那些挂在门口的纸灯笼上看出来的。里面有些还残留着没有燃尽的蜡烛。
我看见,和我们现在的世界一样,仍有许多起得很早的人家,他们已经在为他们的生存而开始劳作了。听,那个起得很早的人,他已经走在泥地上,从那“巴扎”、“巴扎”的响声里,远远地传过来。
我看见,一个衰迈的老人,“呀”的打开他家的大门,探出他的头,打一个大大的呵欠,接着又把头缩了回去……
在我正在打量的同时,我又听到了鸡的鸣叫,以及狗的“狂狂”,我在庆幸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世界,而不是如某些教科书所说的那样:过去已经成了烟尘,它是一个寂静的世界。
可以想象,那时我是多么的兴奋,我又是多么的快乐。我几乎是一下子从一个思绪飞向另一个思绪,好了、好了,我总算到达了目的地了,我可以马上去处理那件使我头痛的大事,而且再无须为了没有线索而愁眉苦脸。对,我得马上找人去问去,不管会遇到什么样的结果,我都要勇敢地面对。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身材很清瘦,穿上女行政人员式深蓝镶滚白边白纽套装衫裙的女人,拖着个五、六岁左右的小男孩走入一个饮食店。她稍停脚步,环视店内一周,然后走到我所坐的旁边,坐在我的对面。
这正是我所求之不得的,我简直丝毫也不会感到诧异,我带着十二分的热情望着我的临时的邻居,还稍稍带着微笑饶有意味地等着也和我一样有着热望的邻居发表她的开头序言。但是,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甚至五分钟、十分钟也过去了,她似乎永远沉醉在她的美妙的早餐里,甚至连小男孩也吃得有滋有味的、不吵不闹,一点也不像一般的小孩那种捣蛋。
在我简直没有撤的时候,我差不多毫无办法之际,坐在我对面的小男孩耍起脾气来了,他哭着喊着要吃馒头,他那尖利的小嗓子几乎把小小的饮食店闹翻了天。这不是送上来的好机会吗?我碗里正好吃的是那个东西,小家伙肯定是看见我吃得有味,他便认定这个东西好吃。我开始施展我浑身的本领,我不信在这个当儿找不到一个机会——我笑着说:“小朋友,你不要哭,你是想着吃这只大肥猪?要不,我替你去捉一只过来如何?”我一抬眼睑,便看见小男孩那清澈而明亮的大眼,虽然还挂着晶亮的泪珠,但已是多云转晴,接着是一声咯咯的大笑,紧接着就用肥胖的小手来抓,可是,一双筷条凌空而下,正好轻轻地压在那只小手上——正是那个清瘦的女人,小孩的母亲。
这是一个长得相当秀丽的女人,但由于太瘦,一双眼睛更加显得大而突出,似乎整张脸写满了过于疲劳的符号,及肩的长发在前额随便挽了一个堕马妆,也并不难看,反而处处给人以清丽脱俗的印象。那个女人对我微微一笑,轻轻说道:“这小孩真是磨人,打扰客官了。请多多原谅。”
我说:“大概小孩子都是这个样子吧,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客官原来不是本地人,听你的口音好像很生。是吗?”
我的机会终于来了,“是呀,我来自好远的地方。我是来找亲戚的。”
“啊,你是来找亲戚的,那倒巧了,我也是来找亲戚的。可惜我们娘俩来的晚了,便失之交臂了。哎!”
她接着问我找的人有什么消息没有,我说,“这里大概就是帝京洛阳了吧,我要找的那个人照理说,是好找,但也不好找。”
“怎么讲?”
“这人是一个文人,在你们这个朝代应该是相当有名的。他是一个辞赋大家。”
“那,是哪个?”妇人一时露出关切的神情这样问。“是那个写了《三都赋》而赫赫有名的左太冲吗?”
“也差不多了。他是西京的成子安。他也写了很多辞赋,例如《天地》、《木兰》、《弃故笔》以及《乌》、《鹦鹉》等赋,都是为时人所称道的佳作。夫人是本地人,想必早已耳熟能详的了。”我把成子安梦里告诉我的东西照样搬了一遍。
“啊,你说的是这个成子安。我嘛,也许是妇道之人吧,我实在不清楚。哎呀,我和你素昧平生,却如此投缘,还没有请教阁下大名呢,真不好意思,还要敬请原谅。”她这样一说,倒忽然引起我的无限的感慨,不仅她有这样的想法,我也深有同感。我说:“请恕晚生冒昧,还未请教夫人的芳名,真是罪该万死。”接着我就通报了我的姓名。
“原来是夏少侠。久仰、久仰。”
我再三请教她的芳名,她几次话到嘴边都打了退堂鼓,这里面显然藏着一个哑谜。我也不愿穷追猛打,只好且待后机。偏偏这个时候又是那个小男孩站了起来,拖着他母亲的衣衫角,口里只嚷着要玩儿去,那种急猴的样子也特别逗人,我摸着他头上的一圈卷发,笑他不男不女,他偏偏不懂,反倒问我,“哥哥,你做过和尚吧,怎么现在又留起头发来了?”
当然,我弄不懂他说话的意思,为了解嘲,我只好又问他:“小子,你叫什么名字?”他说他叫“欢郎”。
“好,你叫欢郎,是个好名字,不过,如果你突然迷了路,你总不会哭鼻子吧,是吗?”我突然长了一个心眼,如果我直接问那个女人的住址,那肯定难得给我一个答案,因此我只好出此下策,因为,我非常害怕一个人在一个陌生的世界瞎转悠。虽然我心里暗叫一声惭愧。
果然小家伙一开口就泄露了那个秘密:“我家就住在西大街,我只要向左多转几个弯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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