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然,你在写什么?”玉儿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我拿起手中的奏章,轻轻吹干上面的墨迹。放在桌子上,对玉儿笑道:“在给父皇上奏章,另外,给二哥写了封信。”我一直觉得我昨天的话对玉儿来说是不是太过严厉了些,毕竟她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女孩子。
“哦,我给你炖了人参鸡汤,趁热喝一点吧。”玉儿将盘子放在桌上,目不斜视。看来我昨天的话她真往心里去了。端起碗来,我喝了一口,顿时皱起了眉头。这汤怎么有股怪味儿,细细一品,顿时明白过来,玉儿把糖当盐放了。也真难为她,千金大小姐亲自下厨,能做成这个样子已经不错了。
“怎么了?不好喝吗?”玉儿紧张起来。我笑了笑,狠了狠心,一口气全喝了下去。笑道:“哪儿会,味道还不错,没想到我们玉儿竟然也有如此厨艺,本王真是有口福。”玉儿听了我的称赞,立刻笑颜如花,低下了头去。
“你怎么不问问我写的是什么?”我故意说道。玉儿抿了抿嘴:“不该我问的事情我绝对不问,如果能告诉我,你一定会告诉我的。”
“哈哈,你这小丫头。”我笑了起来,“本王给父皇上奏章,陈述襄州之事。另外给平阳王写了封信,解释吴世奇的事情。”
玉儿闻言奇怪的问道:“给皇上上奏章世理所当然的事,你需要给平阳王解释什么呢?”
“我二哥没有容人之量,吴世奇世他的人,被我杀了他肯定会在心里嫉恨我。我已经派出人去拦截吴世奇的信史,我要抢在他们前面让平阳王知道这件事。我和他到底是亲兄弟,我在信中一再的表示我是被逼无奈才这么做的,想必,他还不至于为这件事和我翻脸。”刚刚说完,我瞥见玉儿以异样的眼神看着我。这丫头心里在想什么?
“漠然,我想,你一定很辛苦吧?”玉儿的这句话倒让我摸不着头脑了。让我没有理解她的话,玉儿的脸上充满了心疼的神情,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你本不需要向他解释什么,同为亲王,你却因为长期得不到重视而不得不在别人面前装出低人一等的样子。我知道,这些年来你一定很苦。”
听了她的话,我沉默了。我何尝不觉得这样的日子是在太无奈,可我却必须这么做,皇室之间的斗争太过残酷,我若不示弱于人,人必有防我之心。要想把别人一击而垮,只有让他无所防备。
“好了,玉儿,你去吧,谢谢你的汤。”
玉儿收起了碗筷,笑道:“对我何必言谢呢?”说完,转身走出了房间。看着她的背影,我心里竟然有些不舍。做我的王妃,注定一生都要为我担心,她能承受的住吗?
看看时间,大概快到午时了,吴世奇一家将在今天午时,在襄州百姓们面前人头落地。想一想,真有点儿替他悲哀,虽然他罪有应得,但实质上,却只是我的一步棋。没办法啊,一将功成万骨枯,要成大事,必须踩着累累白骨往上爬。办完襄州的事情,我得尽快赶往蜀中,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京城可能有事发生。
“禀报王爷,卑职回来复命。”正沉思间,赵无极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回头一看,他们二人和张剑飞正站在门外。
“进来吧,怎么样,查到什么人没有。”我问道。张剑飞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我。我一看,是封信,信封上写着“拜呈平阳王殿下亲启”。果然不出我所料,吴世奇当真派人给平阳王报信。
“走,咱们去大牢一趟,算是给吴世奇送送行吧。”
身陷牢狱的吴世奇看起来并没有我想象种那种颓废的样子,他正负手站在大牢中间,仰头想着什么事情。牢房很整洁,看来这里的狱卒对他还是颇为忌惮。此刻,他大概正在心里盘算着信该送到哪儿了吧。
“犯官吴世奇!王爷来看你了,还不赶快跪拜行礼!”赵无极一声大喝。吴世奇转过身来,看了看我,嘴角竟然闪过一丝笑意。
“下官吴世奇,拜见忠武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扭头对根在后面,战战兢兢的狱卒说道:“把牢门打开。”
“王爷,您是万金之躯,怎可涉足之牢狱之地,还是在外面。。。”不等赵无极说完,我又重复了一遍:“把牢门打开。”狱卒依言打开了牢门。我跨了进去,和吴世奇面对面站着。
“怎么样,牢里还住得惯吗?”我望了望这间牢房,问道。吴世奇笑了笑,阴阳怪气的回答道:“多谢王爷垂询,下官还住得惯,这里有吃有喝,又不用做事,真想在这里多呆一阵子。”
“哦?那恐怕不行,对了,送你样东西。”我拿出那封信递到他面前。牢狱之中,光线黯淡,虽然看不清楚他的神情,但从他颤抖的双手看来,此刻他的心里必定充满了恐惧。
“拿酒来!”
狱卒端给一壶酒,我亲自替吴世奇倒上了一杯。“来,喝了这杯酒,算是本王替你送行吧。”当酒递到他面前时,吴世奇突然像发疯一般一把将酒打翻,歇斯底里大叫:“不!你不能杀我!我是平阳王的人,你不能杀我!”背后的赵无极和周无忌二人见状,就要扑上来止住他,我挥挥手挡住了他们。
“你以为我把你的命留到信送达京城?就算送到了,又能怎么样呢?杀了你虽然会开罪平阳王,可我和他到底是亲兄弟,难不成你认为你有那个分量,可以让我们兄弟反目?哈哈。。。别做梦了。”
吴世奇停止了吼叫,跌坐在地上,再没有了声音。我笑了笑,转身走出了牢门。吴世奇突然扑了上来,隔着牢门大声喊道:“王爷!王爷!求求您,饶过我的家人吧。我冒犯王爷,罪有应得,但是我的家人是无辜的啊,王爷!”
“将吴世奇全家押赴刑场!”那一刻,我曾在心里问过自己,有没有一丝不忍,可是回答是否定的。
估计襄州城今天有一半的人来到了刑场,当我带着众人来到刑场的时候,远远就望见黑压压一片人潮,范征的士兵们正围成方阵,阻挡这愤怒的人群。我的亲王仪仗虽然还没有到,可范征替我安排的仪仗已经足以让襄州的百姓们感到惶恐。我向来不喜欢坐轿,当我骑着高头大马,身着亲王朝服出现的时候,百姓们不约而同的跪了下去。场地中央临时搭建了一个长宽数丈的高台,吴世奇全家老小共计七十五人全部被五花大绑,跪在台上。刽子手见我到了,使劲让犯人的头压了下去。
“参见王爷!”范征全副披挂,端坐在监斩台上。
我点了点头,坐了下来。襄州的其他官员们都排在后面,个个表情复杂,不知他们此刻心里作何感想?
“准备好了吗?”我问道。
“回王爷,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只等王爷一声令下!”
“那开始吧。”
范征站起身来,拿出公文走到台前,把手一挥,士兵们立刻呼喊道:“肃静!肃静!”整个刑场顿时安静来下。
“经查,犯官吴世奇,自任襄州太守以来,贪赃枉法,巧取豪夺,欺男霸女,草菅人命。以至民怨沸腾,朝廷震怒,今本王奉旨巡视地方,查证犯官吴世奇上述罪行属实,铁证如山。现依东唐律法,判处吴世奇满门抄斩之罪,以谢天下!”
一阵沉寂之后,人群爆发出震天的吼声:“忠武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忠武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我有生以来,见过激动人心的大场面太多了,就算十万大军列阵在我面前,我心里也不会如此的激动。百姓们的呼声发自内心,没有任何人强迫他们,这震天的呐喊声如雷鸣的战鼓,每一下都敲在我的心上。百姓们要求的何其少啊,吴世奇这种人永远不会明白,天下间最大的力量,便是眼前的这群百姓,他们,才是国家的基石!
我拿过案上的令箭,抬头向吴世奇那边看去。他正跪在一位白发苍苍老妪面前,痛哭流涕,不住的磕头,额头上已经流出了鲜血。想来应该是他的娘亲。其他家小也是人人痛哭,一个看起来刚刚成年的孩子因为拼命挣扎,被五大三粗的刽子手使劲按住,他好像想偏过头来看我。却被刽子手一刀把砸得昏死过去。百善孝为先,不能给父母双亲养老送终,还要害得他们身首异处,是为不孝。贪赃枉法,藐视朝纲,是为不忠,如此不忠不孝之人,留他何用?
将手中令箭往下一扔,范征大声喊道:“斩!”一声令下,数十颗人头落地,喷薄的鲜血将整个台子染得血红。吴世奇终于得到了他应得的下场。坦白说,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行刑的场面,当看道头颅从脖子上被砍掉,血柱像山洪爆发一般喷出来的时候,我心里竟然也有一丝丝痛。我及时的提醒自己,我不能掺杂任何情感的因素的心里,要成大事,我必须冷酷无情。
襄州的事就此告一段落,我带着玉儿,还有赵无极,周无忌,又踏上了赶往蜀中的路程。这一去,不知又有多少人头要落地?多少家庭要破灭?我没有闲暇去想这些,因为我的路还很长,我必须精心算计每一步该怎么走,否则,一子错,满盘皆输。
离开襄州启程时,张剑飞来跟我辞行。他没有说什么原因,我也没有追问。只是让他记住一句话,我是他的朋友。有事可以随时到京成来找我。张剑飞当时很认真的点了点头,随即跃上骏马,绝尘而去。我不敢肯定以后还能不能见着他,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他心里是真的把我当成了朋友。
离开了襄州,我们四人马不停蹄的赶往蜀中。此去尚有一月的路程,必须得争分夺秒。玉儿显示出倔强的性格和顽强的意志,有的时候我看她太辛苦,怕她吃不消,就想停下来。可她却坚持要继续赶路。从京城出来以后,这丫头好像变了一个人,以前刁蛮任性的那一套统统不见了,她一定会是位称职的王妃。
这一日,我们行到黔州地界,我看玉儿实在是太疲惫了。便决定在这里休息一天再赶路。玉儿还想嘴硬,被我佯装生气一瞪,终于老实了。我找了最好的客栈,叫了最好的饭菜,为的是让玉儿好好歇歇,怜香惜玉,才是谦谦君子之风。
饭后,我让玉儿呆在客栈里好好休息,我要出去看看。这已经成为我一个习惯,每到一地,必会考察当地的风土人情,吏治管理。从最下面听到的声音,才是最真实的。赵无极和周无忌两人自从出京以来一直在我身边寸步不离。难道有这个机会,我让他们自己也出去逛逛,这些从江湖中来的人,多半有些陋习,诸如赌博嫖娼之类,放他们出去,让他们好好放松放松。知人善任者,必定要会了解手下人的习性,脾气,能力。以前我就注意到,每当我们经过赌场妓院之类的地方,赵周二人都会情不自禁的向里面望望。现在让他们尽情去寻欢,他二人自然是欢天喜地。
很久没有如此轻松惬意的逛街了,记得我小的时候,经常跟玉儿到京城大街上逛逛。没有随从,没有压力,像是普通人一般。黔州在我朝地位比较特殊,此地之人多为夷族,毗邻南诏国,民风剽悍,自古皆是动乱之地。前圣朝时,曾在此地设立黔州都督府,任命夷族首领为大都督,以夷制夷。黔州大都督集军政大权于一身,掌管整个黔州。而到了我朝时,因为帮南诏国平定了叛乱,南诏国主向我东唐称臣,誓死效忠皇上。这样,黔州就处在中间,再也兴不起风浪。所以朝廷裁撤黔州都督府,设立太守,以汉官管理此地。
走在大街上,随时可以看见身着民族服饰的夷人。男人们虽然个子不高,但是神情之间却透露出一股傲然之气,似乎还在以他们祖先的霸业为荣。女人们虽然身材娇小,但想来此地人杰地灵,都出落得婷婷玉立,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公子,买个千千心结符送给心上人吧,它能给你们带来好运。”一个声音在我背后响起。回头一看,一个衣衫褴褛的道士右手拿着一面“铁口直断”的旗子,左手拿着一串不知名的符,应该就是他口中的“千千心结符”。我常听王洪说起,在江湖中,很多方外高人通常喜欢扮作道士,僧人,云游四方。所以我倒没有拒绝,问道:“多少钱一个?”
“若是别人买,老道只卖十文一个,但若是公子买的话,老道需收百两一个。”老道士笑嘻嘻的说道。这可就怪了,为何别人买只要十文,我买就要一百两?牢道士料到我有这种反应,笑道:“公子心里定是在想,光天化日之下,这不是抢人么?对不对?”
“呵呵,那倒不是。只是请问道长,为何卖给在下,就要一百两?”
老道高深莫测的笑了笑,说道:“这里大多只是世间俗人,卖给他们,收取十文,已经算是多了。但公子不同,我若收取您十文钱,那是对您不敬,所以嘛。。。”我仔细打量了这道士一番,他那张沧桑的脸显然是经过岁月的历练,绝不是易容术造成的。听他的话,似乎知道我是什么人,难不成他是刘义的鹰犬?
“公子切勿多心,老道没有丝毫恶意,只是请公子卖张符而已。”他似乎看出来我对他起了戒心。“我要是不买呢?”我故意问道。
“哈哈,公子若是不买,那老道只有一直跟着您,直到你肯买为止。”老道的语气十分坚决,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势。这不是耍无赖吗?我爽朗一笑,就算是刘义的人又如何,我李漠然还怕了你们不成?不过观其的眼神,听其吐纳,似乎不像是会武功的人。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我递了过去。老道美滋滋的收下,拿了一个符给我,道了一声谢,扬长而去。
普普通通一张符,竟然要了我一百两,还说什么保佑心上人平安?我虽然不相信区区一张符能有什么功效,不过拿去送给玉儿,逗她开心也好。我本待回去客栈,忽然听倒前面传来阵阵喝彩声,像是有什么热闹的事,我收好了符,快步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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