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上,已经摆下了书法赛的书案,评师团从先前的茶艺夫子换成了书法夫子先生,这一场比赛的评师团将会继续评点绘画丹青。
书才女与洛俪相对而坐。
窦华浓坐在专门的帐篷里,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擂台。
一声锣响,副山长朗声道:“书法赛即将开始,由皇城才女邹雅梅对顺天府洛三娘。比赛规则:由双方各写三道应赛题目,将纸签封入编上序号的信套之中,执骰子后由点数多者抽签,抽到签号,对应相应编号的题目,由二人各自答题。撄”
再一声锣响,两个婆子分别拿着三张纸,由二人各写题目。
书才女写的是“《岳阳楼记》、《子虚赋》、《赵太祖碑帖》。”
洛俪想了片刻,写下:“《爱莲说》、《孔雀东南飞》、《长恨歌》。”
六个题目交与评师团当场封装到不同的信套之中,六个大红的信套放在擂台中央的桌案案上偿。
洛俪与书才女开始执骰子。
洛俪执了六点,书才女执了个二点。
副山长宣布:“请洛三娘抽签!”
洛俪抱着签桶一摇,跳出一根。
婆子捡起签,将一字展示给看客们瞧,“请取一号题目。”
副山长拆开信套,从里面取出一张纸,上面写着“爱莲说”三字,“写爱莲说书法!三声锣响之后开始!”
素绢自动承担了砚墨的工作。
侍女乙也在帮书才女砚墨。
过得一阵,素绢报了声“姑娘,墨好了。”
纸用的是一样的澄心堂纸,墨的是徽墨,笔也是一样的狼毫笔,砚也是一样的墨玉砚台,就连题目也一样的,在这种情况下,各个的实力就犹为重要。
素绢乖巧地按照洛俪的风格,将另两张纸剪裁成寻常书页大小,洛俪遇到不是满意的字时,就先在一边的稿纸练习两遍,直至满意这才写在那张偌大的大纸上,这样一来她的速度比书才女就要慢,但更显出她的谨慎与用心。
书才女写到一半,就觉得有些力不从心,这《爱莲说》的字数也太多了,往回她习练书法,也就是几十个字,可这次得有数百个字,想要将每一个字都写得尽如人意,这很难。
洛俪写了一阵,搁下笔,活动活动手腕,又在稿纸上练了几个字,这才继续写。
书才女先写完,看着整张纸上的书法,立时有些丧气,抬眸看着对方的小姑娘,心里不由暗暗叹异,这么小的年纪却有极好的耐心,可用认认真真地去做一件事,无论是早前的棋艺,还是后来的茶艺、书法,她都表现得很好。
虽然还说宣布结果,她隐隐觉得自己已经输了。
她写几十个字可以很好,可这字一多,后面写得越来越不如。
窦华浓大喊道:“这是在比试,怎么可以在稿纸上练字。”
评师团的老夫子道:“你们也可以用稿纸习练,原就备了好几张纸,若是邹姑娘对自己的书法不满意,可以重写一份,但只能重写一次。”
书才女一听,立马又执了笔,照着早前那一份抄录起来,说到第一份,她还真是一点也不满意,第二次抄录时,到了后半部分的书法着实比第一份要流畅漂亮得多。她满意地抬眸时,洛俪的《爱莲说》已写完,她拿着纸正用嘴吹着上面的墨汁,写字时她揭起了一层纱帷,那张精致的面容若隐若现地落到世人眼底。
婆子接过两份《爱莲说》交予评师团点评,几个人只议论了片刻,老夫子道:“书法比试,洛三娘胜!”
窦华浓提着裙子登登登地奔上擂台,“你们分明就是偏袒?书儿的书法哪里不好了,居然评她一个小姑娘获胜。”
“窦姑娘,过往数次书法比试,我们可曾偏袒了?你若真懂书法,可以将两份爱莲说展示出来,供世人评点。”
两个婆子各拿一张,每一张都署有各自的名讳,一样的内容,一样的行书,这一下高低立见。
书才女曾以为自己的书法在女子里当属大师级别,可与洛俪清新高洁又不是高贵的风格一比,她的字就显得浮燥,不如洛俪的书法沉稳有力。
她输了!
可她又不说出输了的话。
合一起有了对比,分开来也有了对比,毕竟这是一样的内容,要从中选出谁优谁劣几乎是一目了然的,但凡是识字的都能辩出优劣。
窦华浓心里明知是洛俪的更好,可嘴上依旧叫嚷着:“书儿的字也不差,这一局只能算平局。”
牛志高哈哈大笑,“若是伯仲之间,自可算是平局,可邹姑娘的书法太过浮燥,整个书法的风格犀厉有余圆润不足,以往几次,还算独具风韵,可是今儿这书法着实让人失望。而洛三娘的字,清雅之中不失高贵,雅俗共赏,一遍《爱莲说》让人犹似看到白莲静立,但凭这份风格,就是邹姑娘遥所不及的。再说这字本生,洛三娘的书法更为熟练流畅,起笔运笔也更为平顺圆润,再看邹姑娘的书法,这篇文中,好几处地方都有断层之感,字写得呆板无趣,要不就是犀厉过头,影响了整个书法的美感。邹姑娘的书法与洛三娘相比,差距甚大,如此明显的差距,你让我等评成平局,真亏窦姑娘想得出来。”
另一人道:“若是窦姑娘不服气,我们可将两份书法送往皇城,张帖于皇城书院,可供皇城读书人点评,让世人来说说谁优谁劣。”
书才女依旧沉默不语。
她技不如人,再强辞夺理,这不是自取其辱。
窦华浓见说不过众人,“丢人现眼,还不滚下去。”她愤愤然地瞪着洛俪,“不休憩,直接进入绘画赛,你的手好像有些力竭了,还能行吗?”
最好累酸她的手,看她还比个屁。
她就不信,这一次还输。
若能胜两次,让画才女与琴才女压洛俪一头,窦华浓也会觉得欣慰高兴。
“不劳窦姑娘操心,我还扛得住。”
窦华浓回到帐篷观席上,厉声道:“画儿,你可不能让我失望,今日我们非得杀杀洛三娘的锐气不可。”
书才女道:“窦姑娘,画儿的绘画一直很好,她习练小画仙与洛子丹青多年,取两家之长,避其短,此局定能得胜。”
画才女暗骂书才女祸水东引,若是她再输,窦华浓就该发狂了,这个女子手段狠着呢,什么整人的法子都能想到。
梁妈妈捧着洛俪的小手,一面轻捏按摩,一面低声道:“姑娘,她说不休憩直接比试,你怎么就应了。”
“她是故意的,瞧着我有些手酸,可我若争执,她定会吵闹不休,这么多眼睛都看到的,大家都知道如果我手酸之下还能胜过画才女,就没人非议了。”
前世的她,敛去才华的光芒,就怕引来麻烦,今生她索性就活得光芒万丈,让自己的才华张扬地展示在世人面前。
梁妈妈吩咐素绢砚墨。
画才女坐到了早前书才女的位置上,懒懒地道:“你手揉够了没有,揉够了就准备拟题目。”
洛俪收回自己被揉着的双手,梁妈妈后退到她身后。
一声锣响,副山长朗声道:“本场比试绘画,规则如下:双方各拟三题,题目细致到具体一物,然后将三题封印到红信套之中,由双方执骰子,点数多则抽签,用相应签号对应相应号的题目。”
她伸了一下手,“请尹姑娘与洛三娘拟题目。”
两个婆子和送了三张纸笺。
画才女写的是:“仕女、牡丹、石榴。”
洛俪写的是:“兰竹、秋菊、莲。”
两人执骰。
副山长宣布道:“洛三娘执出一点,尹秋芳执出三点。尹秋芳抽签!”
尹秋芳抱着签筒一摇,侍女乙往上一瞄:三号。
副山长一说“三号”便有婆子递过三号信套,从里头取出一张纸熏,“绘画题目为莲。莲花的莲!”她生怕别人听不懂,还刻意重复了一遍。
两人各自铺张宣纸。
画才女想了片刻,提笔浑洒,动作如行云流水。
帐篷内,书才女连连夸赞:“窦姑娘,我就说画儿肯定能行,你看现在下笔如神,定能胜过洛三娘。”
洛俪这会儿还看着纸似在深思,待画才女已完成一半,她方才握笔绘起莲花,然,她的动作更为快速,这里一点,那里一勾,又从清水碗里或淘去墨汁洇染,取手投足之间,更是成竹在胸。
评师团里的几个夫子先生,个个引颈观看着洛俪,她不停地变换着笔,从细的到粗的,最后再到不粗不细的,那动作很是熟练,将她笔架上的笔几乎都用了一遍。
画才女蓦然抬眸时,一望过去就被她的动作与熟络给吸引了,这得练多久,才会有如此的熟络,早前还以为她被难住了,莲的题目不是她拟的,就只能是洛俪拟的,哪有人被自己拟定的题目给难住之理。
洛俪绘完,取了中号笔在上方空白处题跋,还写了一首盛唐时代著名诗人的莲花诗,题罢,她停笔,打了个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