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站在楼上,看着纪清和越来越远的身影,叹了口气。
不知何时推门进来的祥叔站在老爷子身后,见他如此,说道,“您分明不舍,为何还要为难于她。”
老爷子笑道,“这丫头有句话算是说对了,她是纪家人。”
所以,她要担负起纪家的责任。
祥叔明白,这是老爷子变相在激发小姐骨子里的傲气。
果然,就听老爷子道,“当初她一心要求那门亲事,现在一拍两散不说,还把她的气性给磨去了,委实失望。”
他摇头叹息。
都说年少的纪清和太嚣张霸气,也太傲。
殊不知,那都是老爷子纵容,给宠出来的。
用老爷子的话来说就是:身为纪家的女儿,有资本去自负骄傲!
然而,一个宋司晨,竟然可以将纪清和骨子里的傲气都给磨去。
那可是老爷子亲自教了十几年的宝贝啊!
说到底,老爷子这次是生气了。
但更多的还是心疼。
毕竟是自己的孙女,舍不得。
因为舍不得,所以才会叫她变得更强,无人再能伤害。
“那您真的不管了?”祥叔问道。
“管肯定是要管的,只是还不到时候。”
说完,又自顾自笑了,“这丫头,还拿革命先辈说事,想要打动我。滑头!”
老爷子话音刚落,祥叔也笑了,心里的石头便落了地。
他道,“您方才话里话外都说纪氏不行了,这是在逼小姐不破不立。”
老爷子没有接话,而是将视线落在墙上的挂历,说道,“今天6号。”
祥叔接过,“是啊,小姐比老爷预期中,早来了四天呢!”
祥叔将视线落在屏风后面的桌子上,上面摆着纪氏这段时间的所有资料和新闻。
老爷子一生的心血都在纪氏,怎么可能会撒手不管?
之所以这样,还不过是想看看纪氏有没有人能够来清雅居。
“我原以为来的人会是景止。”景止,是纪淸弦的字,“没想到,竟会是清丫头。”
说完自嘲一笑,“也是,毕竟是我亲自教出来的。”
“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老爷子没有说。
“老爷!”
被祥叔这么一唤,老爷子猛然回过神来。
是他多话了,竟然忘了有客人在。
“去请兰少出来吧。”
祥叔饶过屏风,不一会儿,祥叔便出来了,身后跟着一男子。
阴柔森冷,俊雅沉郁。
可不就是兰钺生。
兰钺生在老爷子面前坐下,两人都没有说话。
倒不是兰钺生摆谱,委实是他本就这个性子,沉默寡言。
看老爷子的样子也是明白他的,顿了顿,最终开口。
语气里不免自豪,“这就是我给你说的,我最得意的孙女。”
老爷子叹了口气,一脸笑意,“这孩子从小就是我在带她,人品才学胆识都说得过去,只可惜,是个女孩子。”
老爷子倘若真遗憾纪清和是个女孩子,便不会满眼笑意了。
何况这话还是当着兰钺生的面说出来的,肯定只是客套。
兰钺生垂眸,脸上带了浅笑,“女子便女子,学生觉得这样正好。”
别人若听到兰钺生这么夸人,铁定眼珠子都掉下来了。
老爷子听罢,笑道,“也是,我也觉得,清丫头这样就是最好的!”
果然,老爷子对纪清和极其疼爱。
兰钺生继而说道,“毕竟是您亲自教出来的,便是那风骨,想必我爷爷见了,也会夸赞一番。”
老爷子没有说话,眼底的笑意深了几分。
过了几秒,说道,“既然你爷爷也将兰家交予你,那你就不能和我这个糟老头子谈生意了,现在社会都变了,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思维我是跟不上了。不过,既然清丫头想要接管纪氏,那你可以去找她,都是年轻人,肯定比和我谈好许多。”
兰钺生的爷爷和纪家老爷子有些交情,合作过生意,兰钺生小的时候,又被纪老爷子教过。
兰钺生今日来清雅居,表面上说是要请老爷子合作,实际上却是兰钺生想通过老爷子,一点一点接近纪清和。
如今纪氏出了这样的事情,兰钺生料定纪清和不会置之不理。
而唯一能够救纪家的就是老爷子,但是碍于纪家的纠纷,老爷子不会出面。
于是这个担子便落在纪清和手里。
所以,兰钺生和老爷子合作,便是和纪清和合作。
只是他没有想到,纪清和会来的这么巧。
这样正好,省了时间。
现在纪老爷子点名叫兰钺生亲自去和纪清和谈事情,兰钺生怎会拒绝。
否则的话老爷子也不会留兰钺生在那里,故意叫兰钺生看纪清和的表现了。
再说纪清和,不知道是不是老爷子忘了,清雅居并没有司机出来送她。
而方才送她来的司机,她忘了叫留下。
如今只能走下山去。
虽说观音山不高,这里又是在半山腰,但走路的话,最快也要半个多小时。
纪清和又踩着高跟鞋,委实够累的。
兰钺生从清雅居出来,开车追上纪清和。
他看着前面一步一步,分明是山间小路,却像是走在国际舞台上的女子,嘴角上扬。
即便一个背影,都掩饰不住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自信的耀眼光芒。
纪清和正走着,一辆车在身旁停下。
车窗摇下,露出兰钺生那张阴柔精致的俊脸。
纪清和眼底带着诧异,“是你?”
“上车。”
纪清和看了一眼,这里是半山腰,很少有的士上来,想了想,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车子缓缓开动,路两边景色快速后退。
“你怎么在这里?”纪清和问道。
“去拜访一位老先生。”兰钺生开口。
表情依旧淡淡的,语气却轻快了许多。
他眼底带着笑意,整个人都是温柔的。
不过,他的这些种种表情,隐匿太好,纪清和半点都看不出来。
就在纪清和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便听他问道,“你呢?”
纪清和正待回他。
那人便说,“传言纪老爷子归隐之后,便一直居住在观音山,而纪家三公子虽与纪老爷子断绝了父子之情,但两个孙儿和爷爷关系甚好。”
“你现在来这里,怕是去找老爷子的。”笃定的口气。
他从后视镜看过去,果然看见纪清和脸上的表情变了。
兰钺生心中暗笑,真是个孩子,一点掩饰都不会。
他这么想着,就这么说了,“以前听闻纪家千金宠辱不惊,与人争吵都能面不改色,如今看来……”他低笑,“传言欺人也。”
纪清和脸色又是一变,她咬牙,不怒反笑,“听说兰家少主兰少甚是厉害,可以洞察万事,有人说,就连蚂蚁什么时候生孩子,兰少都一算一个准,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兰钺生嘴角的笑意愈发深了,这么直白的讽刺要是再听不出来,他就成傻子了。
他的小丫头真是厉害。
瞧这一张小嘴,他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英俊潇洒,到了她那里,怎么就跟神算一样,搬不上台面。
不过,他就喜欢她这个样子。
纪清和见他只是笑,不禁暗暗咬牙。
她气恼地转过头去,看着车窗上映着自己隐含怒气的脸。
她心中一惊:为什么只要一遇到兰钺生,她的情绪就会失控?只是被对方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挑起了怒火?
纪清和垂下眼眸,这样很不好。
兰钺生却觉得这样很好。
直到纪清和下车,兰钺生眼底的笑意都不曾减去。
他倚在车旁,分明风流轻佻的动作,在他做来,却满是魔力,叫人的眼睛不由自主的落在他的身上。
有些人,天生自带光环。
他看着刚下车的纪清和,突然说道,“不知道纪小姐有没有兴趣跟我合作。”
纪清和抬眸,看着他。
“怎么合作?”
“纪氏严重亏损,大批资金外流,我能出的,当然只有钱了。”
在他的眼里,钱根本不算什么。
纪清和想起,她先前听季明轩说起兰钺生,他说了这样一句话,“只要是兰少感兴趣的,他可以一秒钟砸下一个金山来,这个人,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那么,他此时感兴趣的,是什么?
“目的?”纪清和吐出两个字,抬眸,定定的看着她。
兰钺生嘴角微扬,深邃的眼眸似是闪着光芒的黑色钻石,又似一望无底的古潭。
他看着他,缓缓开口,“散尽千金,但求佳人一笑。如果我说,是为了你呢?”
纪清和隐忍再三,忍住自己想要转身走掉的冲动,“兰少果真幽默。”
兰钺生笑了笑,视线落在远处,没有说话。
他就站在那里,身后的建筑顷刻间全部沦为陪衬,只余他一人,眉目如画。
后来的后来,纪清和才知道,那天那时那刻的兰钺生,在说出那句话时,带着怎样的忐忑与认真。
“纪氏之所以能够在北城屹立至今还无人撼动,就是因为纪家老爷子从政,在官场上有人脉。兰家想要进军在北城吃开手脚,必须背靠大树,毕竟大树底下好乘凉,不是么?”
他回头看着纪清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兰钺生说的不错,想要在北城站稳脚跟,纪氏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兰少您年少有为,旁人都说您的才智世上难寻,纪家只是小打小闹,恐怕要让兰少失望了。”
她竟然……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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