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醇的嗓音隔着飞雪好似琼浆玉露般醉人,徐婉面色有顷刻的凝滞,待反应过来已是撒腿就跑。
然才跨出不过一步,她的后腰便被人勾住,男子的衣衫上还沾了未融的雪花,这一碰之下簌簌而落,竟落在她肩头少许。
他温热的气息近在咫尺,声音里似染了几分笑意,吟吟如三月春风,让人沉醉:“跑什么?担心我吃了你不成?”
徐婉不理会他的调笑,只是伸出手来想把他放在腰间的手给拉开,可他的力道看似不重,竟拉不动半许,徐婉知晓他功夫过人,深吸口气,这才放弃徒劳,抬起头来,皮笑肉不笑:“您老怎么跑这个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这里天寒地冻,怕冻坏了您娇贵的身子!”
凤澈勾唇一笑,目光自这间并不大却收拾得很干净整洁的院子掠过,道:“这个地方,我曾生活过十多年,你觉得我会怕这点寒?”
徐婉顿时一副见鬼了的模样,凤澈一看她的样子便笑了起来,拥在她腰间的手稍稍带力便揽着她往屋内走去,那模样,活脱脱他才是这院里的男主人!
恰在此刻,北院那边冲出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来,迎面正好碰上徐婉凤澈。
他看了一眼之后,脚步一顿,一双眸子愣愣的在两人身上掠过,随后竟然微不可见的面色一变,看着徐婉道:“老……老板,让我帮什么忙?”
徐婉在心里哀叹一声,朝他摇了摇头道:“行了,你下去吧,这里没什么事了。”
那汉子顿时如释重负,小跑着跑开了。
凤澈的目光自那汉子身上移开,随后低垂看向徐婉:“梁兄?”
那声音里分明透出别样的情绪来,徐婉翻了个白眼,大力拍了一下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道:“是啊,梁兄,我姘头!不止是他,这院里还有七八个呢!”
凤澈忽然就冷哼了一声,伸出手来托起徐婉的下巴,分分钟拆穿了她的谎言:“七八个?你这副装扮?”
徐婉眸色一眯,顿时就拍下他的手来,怀疑的看着他:“你是不是派人一路跟踪了我?”
她一路过来都是男装打扮,即便是到了这里也不例外,所以这里是并没有人知道她女扮男装的,而刚刚那位梁兄之所以那副神情,大概就是因为她分明是个“男人”却被另一个男人搂在怀里,吓到了吧!
正因为没有人知道她是女扮男装,所以眼前这人竟轻而易举拆穿了她的话,说明他是知道这里没人知晓她的女儿身,也就是说,他知晓她在这边的情况,那不是有人跟踪她是什么?
尤其是她这一路轻松到不能再轻松,京城也没半点消息出来,而且这个点如此偏僻还能被他找到,不是因为行踪在他的掌控之中又是什么?
“恩,有几个。”没想到凤澈竟然点了点头大方承认,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朕的女人岂能独自在外漂泊?朕自然是要确保你的安危!”
“凤——澈!”徐婉已经怒不可遏,猛然就抽出一根针要,要往他穴位扎去,却被凤澈轻易化解,语气里甚至透着笑意,“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连朝阳都打不过,你觉得能打过我?”
徐婉哪里会不知这个道理?因为在银针被他扣住之后,直接就一口朝他手臂上咬去。
对付他这种死缠烂打类型,还是最野蛮的方式来得最精准有效!
凤澈只是“哼”了一声,随后低下头来在她耳边道:“这种事还是进屋再说,大庭广众之下不合适。”
去你娘的不合适!
徐婉气得朝他脚上踢腿,手脚并用的挣扎。凤澈拧了拧眉,下一秒,徐婉只觉得眼前一花,竟是整个人都被他给抱了起来,直奔她的主屋。
靠!
这厮竟然连她住哪儿都知道!
“凤澈,你敢乱来我跟你拼了!”
她拳打脚踢,结果进屋之后便被她直接丢到了床上,他高大的身躯堵在床榻入口处,一瞬不瞬瞧着她:“怎么?是要拼体力还是武力?”
徐婉当即想起什么来,耳根一红,碎了一口:“无耻!”
凤澈半点也不生气,眼睛里似乎还能冒出一点小星星:“我只你对无耻。”
“……”
徐婉已经彻底没招了,她伸出手来拦着他的身子道:“爷,您这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您金元朝的子民知道吗?要是被他们知道你丢掉江山就只为了个美人,不得把我生吞活剥?”
凤澈低笑了一声:“治国的根本就是要先解决掉个人问题,朕的个人问题都没解决,怎么去治国?”
“那也不能拖我下水啊!”
凤澈无奈一笑:“所以朕从千里之外过来补偿你了。”
“……”
话谈到这里,徐婉已经接近心力交瘁:“那你看着办吧,反正我不喜欢你,这儿吧,是我的地盘,没你的份儿!”
说罢她就从床上下来,这一次,凤澈倒是没拦她。
她直接走到门口,拉开门一副“请”的架势,凤澈看了一眼,这才慵懒的自床边走来,随后往她桌子旁边一坐:“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是否请得动我这尊佛。”
徐婉顿时露出一副万念俱灰的表情,下一秒,她奔到门口去取了一桶水来,十足的泼妇架势:“还有天理了啊?霸占了别人的家还赖着不走,行啊!有本事你坐着别动,我一桶水泼死你!”
凤澈淡淡瞧了她一眼,老神在在的模样。随后便见着他轻声朝外头唤了一句“朝阳”二字。
片刻之后,便看见一道黑影从外头走来,徐婉瞧见那张熟悉的冰块脸,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坍了!
“这是这间院子的朝廷征收判决书,这里是作为征地的补偿。从今天起,这间院子归朝廷所有,也就是说,我家爷是名正言顺拥有人!”
朝阳手里拿着一张纸,上面写了一大堆的东西还盖了不少官府的印章,徐婉看得头大,一桶水直接往朝阳脚下一丢:“行,你们有能耐,我走还不行吗?”
那一桶水溅湿了朝阳一整双鞋子,朝阳嘴角抽了抽,看了里头依旧闲适优雅的凤澈一眼,道:“爷,您这招真的管用吗?胜算大吗?会不会把她给逼急了?”
凤澈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心情颇好的闻了闻茶香道:“她的性子,只怕没有人比我更懂,我能懂她,她却不懂我,你说胜算大吗?”
朝阳深觉有道理,这才立刻走了出去,办着接下来的事情。
徐婉收拾好了东西又给下人分发了工钱,说是今后院子被人买了,便收拾东西去了城里的客栈,结果她才刚进客栈,里头的掌柜的立刻十二分的恭敬笑脸迎了上来:“是徐公子吗?这边请,凤公子已经为徐公子订好了房间,就在二楼……徐公子,您去哪儿?”
等徐婉跑完所有的客栈之后,顿时崩溃停在路边,一时真不知道去哪里,就连她自家的店铺,也被一张征收书给买了。这个凤澈,成心的让她有钱没处花啊!
外头还在下着鹅毛大雪,她裹着身上的氅衣缩在路边,心里已经把那个人骂了千遍万遍。
她分明并不委屈的,这点儿破事放在她彪悍的人生里连毛都算不上,可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酸得要命,直让人觉得忒矫情。
她蹲在那里,深深吸了口凉气,只觉得连心都被那股凉气给凉透了。
视线内却忽然出现了一双靴子,绣着金银绣线的上等材质皮靴,她几乎不用猜也知道主人是谁,顿时就脚步一挪,蹲在地上转了个身儿。
那人不依不挠又站到了她面前,徐婉气得不行,顿时就破口大骂:“你没完没了吗?是不是特闲得慌啊?你闲得慌去救治难民啊?干嘛非跟我这个野丫头过不起?”
身上忽然一暖,是身前那人脱了衣服披在了她身上。徐婉半点不领情,头一瞥别到一边,依旧生着气。
随后,便感觉到脸上一热,是那人的手指覆到了脸上,徐婉顿时不耐烦的拍开他的手瞪他一眼,对面的凤澈面上却并没有什么玩笑之意,反倒是透出点点心疼来。
随后他整个人低下来,欲打横抱她,徐婉顿时站起身来避开他的拥抱,可是因为蹲的时间太长,起来得又急,脚上一阵发麻,使得她一个趔趄朝他怀里扑去。
凤澈及时伸出手来抱住她,随后不由分说将她整个身子都抱了起来,眼瞅着徐婉又要挣扎,他立刻沉下声来道:“别动!”
徐婉哪儿是那么乖巧的,眼看还要动,凤澈顿时沉下眸来:“你不是说你不喜欢我么?那我给你一个机会。”
“一个月,就一个月,我们相处一个月,如果这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你还喜欢不上我,那我就离开你,离开雪城,从此再不出现在你的面前,也决不纠缠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