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大张旗鼓的去芷园里闹,心底里到底是何想法还真不好说。一方面,因着太过伤心,几乎就要绝望了,憋在她心头的恶气越积越厚重,眼看着就要把她压垮了,她必须拿出点手段来疏散疏散这口恶气。而另一方面,她的儿子死在申元江的府邸里,申元江必须给她一个说法。
然而这个说法却是不好讨要的,因为申元江还在返回的路上呢,荆州之事到底不是十分明白,所以谁也给不了姚氏一个说法。
反倒是她强硬着把正在病中的尉氏抬过来,结果逼得尉氏当场昏倒,搞得芷园一团糟。
老侯爷申冀本沉浸在失去爱孙的悲痛之中,经姚氏这一闹腾,当即愤怒了,一手拄着拐杖,一只手狠狠的指着申元周,“她是你屋里头的,你便是这样纵着她到这里来气死你爹的?”
他也是大病初愈,一条腿刚刚好了没多久,虽说暂时下地走路无忧,但到底是病了一场的人,再加上心底悲痛,这会儿也有些支撑不住了,身子摇了几摇,扑通跌坐在椅上,面色煞白。
面对气急的老父,申元周却也只是冷冷的哼了哼,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几句话,“当初若不那般绝情,如今何来客死他乡?”
“畜生,你这是怪我了?”申冀气的一口气提不上来,差点真的晕死过去。
谭氏见状不妙,赶紧喊人先去请大夫,又忙着让人把尉氏抬回去,至于面对申元周夫妇,她是正眼都不敢看一下的,想当初,毕竟是她提议让浩儿去的荆州,如今只得了尸体回来,她怎能脱了干系?
侯府里一团乱糟,申郡茹却躲在茹雨阁里乐得自在,这些事实在不是她能插手的,既如此,她只管自由自在的吃喝,享受着申珺奉时不时送来的小糕点小玩意儿。
宁安宫里,皇后面带微笑,嘴角飞扬,对恭恭敬敬立在一旁的太子儿子殷殷叮嘱,“煦儿,云容好不容易怀了这一胎,你可要小心谨慎,下头的人都要盯紧了,万不可出半点岔子,男孩也好女孩也罢,有了第一个终归有第二个,且不必着急这个,横竖你们夫妻的感情好,倒也不须母后担心。”
段南煦眉角微动,嘴角挂着丝丝笑意,恭敬的点头,“儿臣自会多加注意的,多谢母后挂牵。”略一顿,嘴角笑意更深,“母后,您也要做皇祖母了。”
整个面上掩饰不住的欢喜。
皇后自是开心的,太子膝下无子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这些年好在下头的皇子都未成亲,一直未有皇孙出生,这也减轻了太子压力。
如今二皇子成亲,说不得过上一两个月就会传来喜讯,太子若再无所出,便不大好了。
恰此时太子妃怀孕了,来的真真好时候,也了却了她一桩大心事。
她微微一笑,悄无声息的舒了口气,看一眼儿子,眉目间多像皇上,只是比皇上多了几分英俊儒雅,心底更觉自豪,她的这三个儿子,个个都是美男儿,又都是孝顺的,她很是满足,唯一遗憾的便是未能生个女儿,“母后盼着有人叫我一声皇祖母呢。”
“母后且等着吧。”段南煦一如他的名字,嘴角含笑,带着无尽的暖意,令人禁不住想到冬日暖阳,“不过,母后,您也不可天天往太子府里送东西,容儿本想进宫谢母后,是儿臣拦着没让她来。”
皇后摆摆手,正色道,“女子怀孕,头三个月最是紧要,要她且不要想着行那些虚礼,平平安安诞下皇孙才是头等大事,我要那些好东西也没用,给我的大孙子才是用到正地方呢。”
段南煦面上笑意更浓更厚,“母后放心,容儿自己十分小心,必不会让父皇母后失望的,容儿说这次多亏了安平郡主进府,才给儿臣带来这天大的喜讯,容儿还说要好好招待安平郡主呢。”
安平郡主?不就是申郡茹?
皇后面色微变,淡淡的道,“凑巧罢了,太子的福气难道还赶不上她一个半道子郡主的?”
段南煦抬眼看看皇后神色,心下已了然,遂转而道,“横竖都是容儿心里一个挂念罢了,这些年她一直呆在太子府里,连昔日闺中密友都鲜少见面了,这次却因着安平郡主开怀,也是难得。”
听到这一茬,皇后神情又变了变,显然比刚刚缓和了不少,“云容是个稳重识大体的,她看上的人自是不错,只是……”
若这女人不是儿子看上的,不对,若这女人不是缠上了她的儿子,她也是愿意亲近一二的。
略一想,她转了话题,“晨儿都成亲了,接下来便该沣儿了,骁儿也该留意着了,争取今年都能把事儿给办了。”
段南煦微微皱眉,沉声道,“母后恐怕不能如愿了。”
“为何?”皇后很是奇怪。
“三弟又要出征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喧闹了两天的申盛侯府,在申郡碧三日回门时再次恢复了平静,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虽说新婚之夜惊魂,但为了拿到那本书,段南晨一忍再忍,只能今日申郡碧一朝得手,他也将无所顾忌,是以这一日为了给申郡碧撑面子,他打了全副皇子仪仗陪申郡碧回娘家。
申郡碧自是欢喜的,高挺着胸脯昂着白皙的脖颈,特地穿了一身象征富贵荣华的衣衫,真真是雍容华贵气度不凡。
姚氏见到风光无限的女儿回来,本想哭一哭的,但当着皇子府的嬷嬷,她不敢造次,又恐影响了女儿的心情,回去后不得夫君欢喜,遂将心底悲痛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新妇回门,又是皇子妃,自是没人敢怠慢,一家老小都要出来迎接,虽尉氏身体不爽,也要陪着说话,就更别提其余的几姐妹了。
申郡碧眉眼都带着掩不住的轻笑,不浓不淡,恰到好处,只是在望向坐在下头的申郡姝时,却多了几分得意。
第一美女又如何?才貌双全又如何?
不论什么时候见了她,还不是都要下跪行礼?
她是二皇子妃,从此后都是皇家人了,以后说不定还会更上一层楼。
看谁还敢小瞧她呢?
想起二皇子吩咐的事,她自是不敢大意,这个时候肯定不能去前头询问祖父进束高阁拿书,不过她记得申郡茹是可以自由出入束高阁的,而且还有一把单独的钥匙,问她要便是了。
遂当着众人的面笑道,“祖母,殿下素闻束高阁藏书甚多,昨日询问孙女儿,结果孙女儿倒是有诸多回答不上来,倒叫殿下失望了。仔细一算,孙女儿自小进束高阁也是寥寥几次,今儿个不如让孙女儿再进去看一看,也免得让殿下以为咱们束高阁徒有虚名呢。”
申盛侯府前院后院各设有小书房,束高阁并不允许随便出入,尤其小姐们,只有在申冀带领下才能入内。
束高阁虽说规矩甚多,但此时谭氏却不觉得什么,毕竟申郡碧是自家人,又是皇子妃了,进去瞧一瞧也不算违反规矩吧?略一沉吟便道,“派个人去前头把钥匙拿过来,碧儿想去瞧瞧只管去便是了。”
申郡碧却笑道,“何须劳动祖父,五妹妹这里不是有把钥匙么?”
申郡碧此举何意,申郡茹自然是知道的,她还真是挺佩服段南晨的,那样的新婚之夜还能忍到现在,还能若无其事的让女人在前头冲锋陷阵,怪不得能登上宝座,这样能屈能伸的男人,当真厉害。
谭氏已把目光转向申郡茹,“茹儿,可带着钥匙了?”
申郡茹略一躬身,“带着呢,自得了这钥匙,孙女儿不敢离身,时刻都在身上放着呢。”
说着从怀里摸出那把钥匙,递到墨青手上,墨青又捧给云烟,云烟转而交到申郡碧手上。
申郡碧嘴角微扯,目中溢出极满意的笑意来,眸光微转,半冷不热的道,“五妹妹最小,却最得祖父欢心,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不知道五妹妹藏了多少的黄金了呢。”
申郡茹淡淡的笑了笑,半开玩笑的道,“束高阁中每一本书都藏着诸多黄金,二皇子妃看了便知其中好处,可不要把咱们侯府的黄金都带到皇子府里去呢。”
她说这话本是犯了大忌,这是暗示皇室搜刮民财吗?然而这话头是申郡碧引起来的,只要申郡碧不追究,没人会往下深究。
申郡碧冷哼一声,“五妹妹嘴皮子利索了不少,真真大伯母教导有方呢。”
汪氏远在异地都被无端横扫了。
申郡茹却故作无知,轻声道,“乃是祖母教导有方呢。”
申郡碧噎的说不出话来,也不能跟着再往下接了,想起二皇子的重托,便岔开了话,又说了几句便匆匆去了束高阁,除了吃中饭,几乎都呆在里头寻书。
本以为找本书十分简单,却不知道带着四个丫鬟,愣是没找到那本书在哪里。
到了回去的时间,她也不好再呆在束高阁里不出来,只得跟着段南晨拜别老侯爷老夫人离开侯府。
姚氏本还想再同她说些体己的话,见她只顾着在束高阁里看书,不禁有些气闷,只道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才刚嫁出门眼里心里就全是夫君了。
她越想越觉得难受,待回到自己院子里,又悲悲切切的大哭了一场。
过了申郡碧的三日回门,申郡茹才听说段南骁又要出去打仗,足足愣了一刻钟,等回过神来,立马起身,带着映泉就出了申盛侯府,甚至忘了要去芷园同老夫人打声招呼。
而就在她出了申盛侯府之后,申元江到京的消息就报到府里来了,申元周夫妇在府里等不下去,叫了马车急匆匆的去城门口接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