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帘子被人挑开,进来的果然是墨红,她面色苍白,目中带着惊惧,嘴唇微微哆嗦着。
墨紫刚要训斥,见她这幅神情,亦是吃了一惊,“墨红,出什么事了?”
墨红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床前扑通跪倒在地上,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夫人,夫人,将军出事了,将军……将军……”
申郡茹心下一凛,面色渐渐发白,一把抓住墨红的胳膊,颤声问道,“将军怎么了?怎么了?”
墨红的脸色愈发惨白,满面是泪,惊恐的回道,“夫人,他们说他们说,将军造反被砍头了,还把将军的头颅挂在城门示众。”
申郡茹顿觉五雷轰顶,两眼一眨不眨的死死盯着墨红,一双手更是用力的攥着墨红的胳膊,连着打了几个寒颤,冷声道,“墨红,你是不是在撒谎?”
“夫人,奴婢,奴婢不敢啊。”墨红放声痛哭。
墨紫一把拽了她去,厉声道,“墨红,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若是假的,吓坏了夫人,你可就别想活了。”
墨红踉跄着趴在地上,哭的说不出话来,“我,我……”
“夫人,她说的没错,将军的头颅的确已经挂在城门上了。”朱嬷嬷缓步走进来,身后跟着欣慧和四个宫女。
申郡茹身子一僵,目光稍显呆滞,无神的望向朱嬷嬷,一字一句的问道,“你说什么?”
朱嬷嬷昂首挺胸走至床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申郡茹,“夫人还没听明白么?常嵇羽密谋造反已被处斩。”
申郡茹身子一晃眼前一花,瞬时晕倒在床上。
朱嬷嬷一挥手,望向墨紫墨红,“将这两个丫头堵了嘴绑起来塞柜子里去。”
门外立时进来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不容两个丫头反抗,三两下便将其堵了嘴捆绑起来拉了出去。
朱嬷嬷冷冷的瞟了一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申郡茹,沉声道,“快把药灌下去吧。”
欣慧急忙上前,从怀里掏出个皮囊来,里头装的是她提前熬好的催生药,对准申郡茹的嘴灌下去。
乌黑粘稠的药汁顺着申郡茹的嘴角流下来,浸入猩红的丝绸被子里,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臭味。
朱嬷嬷嫌恶的朝后退了退,掩着鼻子道,“动作麻利点,一定要赶在禁卫军来将军府之前把孩子生下来。”
欣慧有些为难,“万一……”
朱嬷嬷一记冷刀飞过去,狠声道,“什么万一?你不想活了么?”
欣慧打个寒噤,“知道了。”
低了头接着灌。
昏迷的申郡茹突然被呛了一口剧烈的咳嗽起来,渐渐醒转,嘴里的腥臭味令她心头微沉,惊慌的道,“你们,你们给我喝了什么?”
又想起朱嬷嬷方才所说之话,她顿时又激动起来,狂乱的摇着头,“不,不,将军不会被砍头的,不会的,不会的……朱嬷嬷,你快去告诉皇后……”
欣慧忙按住她的肩膀,“夫人不要乱动,过于激动会影响分娩。”
“分娩?”申郡茹激动的挺起身子来,一双眼里流露出惊恐来,“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朱嬷嬷上前一步,直截了当的道,“夫人方才已经喝了催生药,等会子就要生了,您也莫要多想了,一心一意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吧。”
申郡茹突然用力挣脱开欣慧的胳膊,由于用力过猛差点从床上跌落下去。
朱嬷嬷忙厉声沉喝,“还不快把夫人按住?”
欣慧忙按住申郡茹,四个宫女也疾步上前帮忙。
“朱嬷嬷,我要见皇后,我要见皇后……”申郡茹泪流满面,心如刀割,腹下突然传上来一阵刺痛。
她低低的啊了一声,顿觉一股热流自身下流出。
欣慧急了,“夫人若再乱动,孩子就保不住了。”
申郡茹果然不敢再动,呆愣愣的瞪视着朱嬷嬷,心念早已在瞬间转了无数次,“朱嬷嬷,将军真的死了?”
朱嬷嬷显然有些不耐烦了,挑眉瞪向欣慧,“怎么样?”
欣慧低头检查申郡茹身下,额角渗出汗来,抬起头,语带哀求的道,“夫人不要再乱动了,您马上就要生了。”
身下又是一阵剧痛,申郡茹皱紧了眉头,狠狠的瞪了瞪欣慧,狠厉的目光转向朱嬷嬷,“是皇后派你们来的?是皇上砍了将军的头吗?”
她凄厉的大声喊道,“为什么?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她是当朝丞相的亲侄女,又是皇后娘娘的堂姐,情同嫡亲姐妹,而她的夫君常嵇羽一路扶持二皇子登基又为其扫清各种障碍立功无数所向披靡,如今一句造反就被砍头了。
她真的想不通。
朱嬷嬷见她执迷不悟,摇着头冷笑,“夫人,砍了将军头的不是皇上,而是常远侯府的侯爷,也正因此,常远侯府不必受将军牵累。”
常嵇浒?居然是常嵇浒?
申郡茹目中充斥着鲜红的血丝,常嵇浒竟然亲手砍了亲弟弟的头,自己曾经还救过他的命,为什么?为什么?
她猛烈的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出来,飞溅到旁边正按着她的宫女素净的宫服上,一片刺目的红。
欣慧低呼一声,猛的转头沉声道,“嬷嬷不要再刺激夫人了,夫人脉象不稳。”
朱嬷嬷马上闭嘴,目中却闪过一丝怜悯,可怜的女人明明是旁人眼中利用的工具,却临到死都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申郡茹面色惨白如纸,仰头望着床顶,大张着嘴巴急促的喘着粗气,身下传来的巨痛,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撕裂了一般。
欣慧半蹲着身子,两只手按在她肚子上,焦急的道,“夫人,您马上就要生了,什么都不要再想了,省些力气吧。”
申郡茹略一挣扎,偏过头盯着朱嬷嬷,“皇后生了吗?”
朱嬷嬷警觉的瞥了她一眼,“夫人什么意思?”
申郡茹呵呵冷笑,目中露出一丝诡异,“皇后娘娘是不是生了个女孩?这么急着给我催生,是不是希望我生个男孩好让她偷龙转凤?”
朱嬷嬷眉角跳了跳,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冷笑道,“夫人还是保佑生下的是个男孩吧,否则……”
果然如她所想,申郡茹的心犹如被烈油煎了一般,她咬牙切齿的道,“她可真是我的好姐姐,为保她的皇后之位,我为她出谋划策,为她做挡箭牌,甚至为她杀人,到了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
朱嬷嬷低声叹了叹,小声道,“正因如此,才留不得。”
申郡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都怪我和夫君瞎了眼,我不会让她得逞的。”
她猛的用力挣脱开宫女的手,抬起手狠命的砸向肚子,目中泪如雨下,“孩儿,别怪娘狠心,爹和娘都死了,娘不忍心留下你一个人认贼作父,孤零零的受人欺负。”
朱嬷嬷大惊,迈步上前冲到床边使劲扭住申郡碧的一条胳膊,气急败坏的喊道,“还不拦住她,快拉住她。”
欣慧与宫女使劲的摁住发了疯的申郡茹,目露难色,低声道,“嬷嬷,夫人若执意如此,一味耽搁下去,只怕孩子会被憋死。”
朱嬷嬷变了脸色,顺手撕了床上幔帐将申郡茹两手捆绑起来,累的气喘吁吁。
她阴沉的盯着申郡茹瞧了一会子,沉声道,“夫人是想与孩子同归于尽吗?”
申郡茹愤恨的眼珠子几乎瞪出来,“你这条老狗,当初在申盛侯府的时候,我就该弄死你。”
朱嬷嬷嘴角冷撇,慢悠悠的道,“夫人时候不多了,老奴实在不忍看您死不瞑目,有些事不妨就告诉您吧。”
她低头凑近申郡茹耳边,用极低极细的声音道,“您知道大老爷和大夫人是怎么死的吗?您知道大小姐去了哪里吗?您又知道二少爷为什么会成为废人吗?”
她嘿嘿一笑,“这些事都是二夫人和二小姐做的。”
她得意的目光在申郡茹涨的发紫的面上轻轻一扫,“对了,您或许不知道吧?大夫人其实从来没害过您,那些事也都是二小姐专门演给您看的。”
申郡茹的心被锐利的剪刀撕成碎片,往事种种浮上心头,令她痛的无法呼吸,原来一切都是她的错,原来一切都是陷阱,原来她不过是被人随意摆弄利用的工具,原来她是害死父亲嫡母的帮凶,原来……
她啊的大叫一声,身下血水如注,似是有什么东西喷涌了出去。
欣慧惊喜的叫道,“头快出来了,头快露出来了,再用力,再用力。”
申郡茹却忽然虚脱了一般,双目微微闭着,全身软绵绵的似是没了半分力气。
欣慧甚是着急,抬手用力按压申郡茹的肚子,一股接着一股的血水流出来,但露出头发的孩子却始终未动一动。
她心下一凛,“嬷嬷,不好了,夫人怕是撑不住了,再拖下去,只怕孩子也活不成了。”
朱嬷嬷暗叫不好,她本想刺激申郡茹逼其动气用力,谁知却弄巧成拙,若真憋死了孩子,坏了皇后娘娘的大事,她亦是老命难保了。
她眸光一转,正好落在放在一旁的针线筐子里,里头正放着一把明晃晃的剪刀。
她浓眉一挑,伸手拿过剪刀。
欣慧大惊,“嬷嬷,你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