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醒了醒了！师父！”小丫头刚往门口跑去几步，又跑了回来，叮嘱榻上之人不可乱动，又转身而去。
念晴随着小丫头急急赶来，又替榻上的女子诊脉，才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已无什么大碍了。”
“多……多谢姑娘……救……”念晴赶紧摆摆手，示意那女子莫要过多言谢，此时看来，她说话还是有几分吃力，毕竟六日以来，除了汤药和水，这女子竟是毫无进食。
“雀晅，去给这位姑娘拿些吃的来。”
“好嘞！”那榻上之人醒来，小丫头也甜甜笑着，一溜烟的功夫便跑出了房间，而那榻上的女子，却是听到雀晅的名字后，眸子蓦地瞪大，眼角甚至滑下两行清泪。
“哎？你怎么哭了？”小丫头端着鸡丝肉粥进来，发现女子眼角的泪痕，赶忙拿出怀中手绢，替她擦拭泪水。
那手绢上一只飞雁绣得很是生气，那榻上女子见了，更是笃定了心里的想法，不错，是了……这小丫头，便是坊主临终前托付给她的心愿。
临行之时，坊主将自己的佩剑双剑抛给她，口里道了一个地方一个人名，让她务必寻到，好生栽培，那是整个秋雁坊的希望。
北椒国杏平镇，白雀晅……
她离别秋雁坊时，早是伤痕累累，一路上途径医馆甚多，她却也不敢有片刻的懈怠，只是心里急急想着赶来北椒杏平，这伤口愈拖愈久，这才刚至镇口，便撑不住倒了下去。
阎王殿里走一遭，她总算是被救了回来，而她万万没想到，救她的人中，竟就有坊主托付给她的人。
老天有眼！她秋雁坊命不该亡！
小丫头舀了一勺鸡丝肉粥递到她口边，似又是想起什么一般，又收回手凑到嘴边吹了吹，才一脸放心地给她喂去，日复一日，到了第三日，她终于能开口能下榻活动身子了。
彼时她推开木门，朝客栈外走着，见那满是人海的街上，一抹白色身影蹲在角落里，旁边一个衣衫破烂不堪的男子在同小丫头说着什么，时不时又扯着嗓子吼几声——要饭要饭！随便给点！
那小丫头也学得有模有样，也是叫嚷着要饭。
瞧此情景，她不由得颦起眉头，她秋雁坊的姑娘，就算是再不堪，也不能做这乞讨之事！
她挪着步子过去，清清嗓子道，“雀晅。”
雀晅扭过头来，是那张熟悉的面孔，顿时一喜，“呀！你怎么下床啦，可感觉哪里有什么不适？”
被雀晅这么一问，她顿时敛上微笑，一脸宠溺地看着小丫头，“多亏你的照顾，现在倒是能跑能跳的。”她从包里摸出几颗松子糖，“喏，小小心意啦。”
雀晅欢喜得不得了，接过后瞧旁边的洪麟和小师弟正是直勾勾地瞧着她，她顿时会意，将手里的松子糖分成三份，分给了他们，又一边朝女子介绍道，“这是洪麟兄，这是洪麟兄他小师弟，”她顿了顿，又准备给洪麟介绍，“这位是……”话才出口，她才蓦地想起自己不知道女子是何名何姓。
“西吾。秋雁坊首徒西吾。”西吾正了正色，眸子里略带警惕地朝洪麟和小师弟望去。
小师弟全然不在意，一心全在那松子糖上，而旁边的洪麟则感觉有些委屈……她们秋雁坊的女子，就不能不拿这眼神瞧英俊潇洒面善心善的他吗……
小丫头在这杏平镇待得久了，倒是也多了几分眼见力，顿时咳了几声做个和事老，“西吾姐姐，洪麟兄和小师弟人很好的，当初我在杏平镇一个人时，就是他帮了我许多……”小丫头解释得七七八八，倒也将意思说了个明白，西吾瞥过眸子望了望，这才脸上挂起微微笑意，“多谢二位。”
洪麟一句一句客套地回着，而旁边的雀晅却心里痒痒，等了那么久，实在憋不住心里存了那么久的疑问了，“西吾姐姐……你，你是师父派来接我的吗？”雀晅嚅嗫到。
西吾眉色一黯，沉了沉声才道，“雀晅，你同我来。”
话音才落，西吾便朝镇口外走去，旁边的洪麟倒也识相，顿时会意其中的意思，忙赶小丫头快跟上去。
雀晅出了镇口，见西吾立于镇口外的小流边，流水声潺潺，河底清澈得可见底，映出周遭翠色青葱，娇艳鲜花，也映出了——西吾凝重的神色。
“雀晅，秋雁坊地貌平广，周遭环境山清水秀，孕育出的几代弟子，在武林上的名声也是不可小觑，坊内虽尽是女弟子，却个个自强不息……”西吾滔滔说着，随即话锋一转，眉头紧颦，“可周遭小国觊觎我秋雁坊的地域，屡次滋事，他们虽不是对手，可秋雁坊终是最后遭人设计，背腹受敌，坊内三百零四名弟子，如今只剩我和你了……”
雀晅蓦地一怔，只……只剩她和西吾？那……
“那……师父呢？”她颤着声音问出。
“师父临终前，要我来杏平镇寻你，并授你武艺，假以时日，我秋雁坊必可以重振于江湖之中！”西吾瞥了雀晅一脸，却见她面色苍白如纸。
西吾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但我见你在此处行医问道，日子也还能过得去，若你心内不肯随我，我也不会逼你……”
雀晅却是脑袋一片空白，眨巴着眼不知何从做出选择。
“去吧，那可是生你育你的地方。”一道温柔的声音自旁边的灌木丛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后，才见念晴背负药筐缓缓走来，原是她在附近采药，无意中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念晴师父……”
“雀晅，行医问道固然是好，可再想之，你若是弃了你自己的师门于不顾，日日夜夜里，你会得到心安吗？”念晴望着雀晅道，她不逼她行医，可师门如家，若是九幽谷出了事，她定然也会快马赶回，人活这一世，最不能没有的，就是良心。
旁边的西吾瞧着念晴出了神，见跟前的念晴缓缓蹲下身，一脸宠溺地抚着雀晅的脑袋，“你可还记得，你在东廊日日夜夜认字念书，为的不就是给你的师父写上一封信，如今她出事了，我相信你内心的选择定然是秋雁坊，你不必顾忌我这，凡事遵循自己的内心……”
凡事，遵循自己内心的抉择。
白雀晅的答案，顿时明了心中，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随即回头，对着西吾点了点头。
西吾欣慰地笑了出来，从怀里拿出秋雁剑法五十八式剑谱，随即道，“雀晅可还记得秋雁坊门规？”
“记得。”她点头，从何处得艺，并尊其为师，如若不为师徒，是不可习其武艺。
白雀晅蓦地跪下，拱手道，“秋雁坊弟子白雀晅，今日拜西吾为师，并谨遵师命，他日行走江湖，定锄强扶弱，是非自在心中！”
旁边水流潺潺，倒映出河边三人身影，水自下流去，也带走了她一直以来的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