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苏在房内叠着衣裳，便见越苡君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方才在后场，穆苏也目睹了个整个过程。
“小姐……我们下楼去用晚饭吧，方才公子来催了一道。”
“我不吃，你去吃吧。”
“小姐，其实，其实三殿下没有攀附将军府势力的意思，穆苏看得出来，三殿下是真心喜欢小姐的，方才小姐那样说，可能会令三殿下心寒……”
越苡君抬眸望着穆苏，原来方才，后院隔墙的耳朵，不止沐司一个人。
“穆苏能感觉到，小姐是真心喜欢三殿下的，为什么……为什么方才”
“为何方才我那样诋毁他是么？”越苡君冷冷一笑，穆苏说她那样说柯子尘，他会心寒，她又何尝不会心痛呢？
“我也不怕与你说。姑姑这次的计划，结果不出一二，便是最后让柯子尘借助将军府的兵力，起兵造反。”越苡君顿了顿，这么多年，姑姑的行事方法，她还是清楚的。
“若不出意外还好，若是有个闪失，那可是杀头的罪。”
穆苏神情愣怔，半晌才咬出几个字，“小，小姐是不想让三殿下冒这个险吗……可，可是，”她兀的想起那日在帐篷中，当宸妃娘娘说另择他人，准备放弃柯子尘时的事，“可是那日在娘娘准备放弃三殿下时，小姐不是还说的不可以？”
越苡君叹了叹气，“若那日，姑姑放弃了他，自然也随他自生自灭，可那种情况下，若非权重之人，谁又请得了李御医去救他？”
“小姐，”穆苏走到越苡君跟前，握住她的手道，“若三殿下知道小姐的用心良苦就好了。”
她不需要他知道，她宁愿他永远不知道。她希望他们俩，就这样下去，各不相干。
“可你只顾你所想的，可曾想过我想的？”柯子尘推门而入，双眸很是深邃。
越苡君坐在桌边一愣，半晌都没反应过来——她方才的话，所有的一切，都被他听了去。
穆苏识相地挪着步子退了出去，随手带上了门，房中独留他们两人。
“你……”
“我什么？”柯子尘的脸上，明显带着些许怒气，“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感谢你用心良苦地推开我是为了保护我？阿越，你太自以为是了。”
他不懂什么伟大，也不懂什么奉献，他只知道，若是她有难，他一定会出现在她身边，挡在她跟前，和她一起度过，并不是用两不相干，来换取所谓的各自安好。
“怎么？就算被人当做棋子利用，你也甘心？被人逼着争夺你所不在乎的权力帝位，你也不在乎？”
“那又如何？若是当一回棋子，能换取跟你在一起，这不是一笔亏本的买卖。”他一句一句地说着，挪着步子走到她跟前。
“可是……”她刚要说什么，却还没说得出口，就被跟前的人打断。
“你现在便还我那个人情吧。”他蓦地抱住她，“扶月宫冷清很久了，那棵海棠树，自你走后，也不开花了。”
“阿越，我会保护你，会照顾你，饥不得，寒不得。这一世，自然也不会负你……你便给我个机会，入我宫门，长生厮守。”
他怕他再不说，又会错了机会。他怕再出意外，像上次在猎场一般，与自己的意中人，失之交臂。
自上次他在她跟前负伤倒下，她便也开始慌了。
他就这样抱着她，她也没做什么反抗，倒是觉得心中，安心不少。
过了良久，她的齿间终是咬出几个字，“莫要负我。”
若是终有一死，她何不放手一搏，像他说的那样，福祸相守。她活了这么久，终是被太多东西牵绊了，这次，她想要随心而去。
莫要负我。
柯子尘闻言，紧张的面色顿时舒展开来，露出喜色。她答应了，她总算是答应了。
那时的微风正好，花也艳得刚刚好，一切都是那么恰好，不多，也不少。
十日后。
越苡君杵着脑袋坐在窗旁，望着窗外枝头燕子成双，水中鸳鸯成对，就连窗台上的蚂蚁，也是成双入对的。
仿佛，像是故意刺她眼睛一般。
自那以后，她已经有十日没见着柯子尘了。
她虽也不是那种喜欢你侬我侬的人，但是，别人家谈情说爱的俊郎少女，哪有像他们俩这样的？才刚确认了关系便十天也不见人影。
穆苏拿了一根狗尾巴草，蹑手蹑脚地绕到越苡君身后，伸手将狗尾巴草朝她家小姐鼻子挠去。
许是她想得太出神，竟没发现穆苏站在她身后搞着小动作。
“阿——嚏！”
穆苏噗嗤一声笑出来，“啧啧，这窗外鸳鸯燕子都是双宿双飞的，独留我家小姐一人守寒窗，这个三殿下，该罚！该罚！”
“穆！苏！”越苡君蓦地站起来，说着就要往她身上挠去。
“哼，小姐想念三殿下，还不准人说破！”穆苏努了努嘴，接着又说道，“小姐放心了，三殿下不会有什么事的，喏，三殿下不是每日都托唐四公子给小姐送信送小玩意儿来吗？”
柯子尘这一回宫，便再也没出来过。他走前只告诉越苡君要等他消息，照顾好自己。他时不时会托乔装出宫的柯棠给她送书信来。
柯棠呢，也很乐意帮他忙，打着给自己皇兄办事的旗号，到将军府时不时瞄几眼沐司。
越苡君一扫桌上的东西，这些都是这几日柯棠送来的，木鸟，梳篦，或是几盒点心。
许久不见，她时不时会胡思乱想，他是不是看上了哪家的深闺小姐，或是被哪个异国公主死缠烂打……
……是，她是话本子看得有点多，但是，话本子都是取材现实世界嘛。
若他来了，她一定要好好审问他，这几日都做什么去了！
“小小小——小姐！三殿下——”穆苏看了眼窗外后，面露喜悦之色，一个劲儿地拽她家小姐的衣袖，另一只手指着窗外。
越苡君坐在椅子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抬眼望了一下一脸着急的穆苏，“咋了？他又派唐四送东西来了？”
越苡君瞅了一眼窗户，眼底皆是不屑。
穆苏猛地摇头，“不是！是莫隆太监，他、他带着三殿下来了！”
莫隆，是大昭当今皇帝身边的红人，宫里头的总管太监。
越苡君带着穆苏去宫里头见她姑姑宸妃时，也是见过几面的，自也是穆苏能识出他，并不是难事。
越苡君敲着桌子的手兀的一顿，心头有阵不祥的预感。
“穆苏……随我出去看看……”
穆苏应了一声，便跟着越苡君挪着步子走了出去。